七月十五,凌晨三点,窗外是下个不停的暴雨。
靳司家又被水围困了,每年都会这个样子,靳司和他妈妈已经习惯了,反正等到雨停了以后,水都会消退下去。
两人被围困在楼上到也一点不急,吃了晚饭,稍微休息了一下,就早早睡下。
就在靳司还沉浸梦乡的时候,连续的手机铃声把人吵了起来。
他爬起来,接通电话。
“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
虽然还没睡醒,但并不妨碍他脑子里清晰的犯罪想法。
戚风光那边很吵。
像是有什么人在电话的另一头一边砸东西,一边撒泼打滚。
戚风光没有啰嗦,上来就问。
“你现在出得来吗?到局里来汇合。”
靳司看着事情不对,赶紧下床开灯,然后走到窗花边探头张望。
可惜外面就一盏昏黄的路灯,根本看不清楼下究竟积了多少水。
但是就外面的雨势而言,多半他是出不去了。
靳司对戚风光实话实说。
手机那边的人开始挠头,然后用很诚恳的语气说。
“咱们商量一下,以后换个地方住吧。”
靳司也用很诚恳的语气回答。
“我想换天府小区的房子,但是首付还差个几十万,师父你能先借我点吗?”
两人的通话寂静了片刻,靳司等来的就只有无情的挂断。
但这个样子局里很明显是出什么事情了,靳司没有继续睡下,而是打开了工作群。
里面的未读消息就几条。
一条是两个小时前的,队里的留守老人老陈在群里发了一条“庞娟和蒋惇过来了”。
有几个夜猫子在后面接龙说“来者不善”。
再然后就是半个小时前队长发的“集合”。
靳司掐着手机,想不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需要这么兴师动众。
他马上给戚风光打电话,但响了两声就被对方挂掉了,过来一会,靳司接到他发过来的消息。
“稳定庞大姐情绪当中,勿扰。”
靳司沿着床边走了几个来回,越想越不对劲,又给关固安打电话。
关固安接得很快,不是在路上就应该是以及到了局里。
“喂,靳哥,有什么事么?”
靳司“你现在在局里还是那里?”
关固安“我在局里,队长喊我们在这集合,你家是又被淹了吗?”
“没办法我家里上游的河边太近了,”看大家对自己如此熟悉,靳司有些惭愧“不说这个,局里出什么事了?”
关固安那边暂停了一下,然后听见他在那边走动的声音。
当从手机里传来的雨声越来越清晰时候,靳司才重新听见关固安的声音。
“庞大姐带着她儿子过来了,问我们蒋河东的案子最近的进展。”
“这个点?”靳司有些惊讶,特别当他还知道些别的什么东西,细思了这件事哪哪都不对。
另一边的关固安对于这个时间点也有些无法言语的想法。
“对,就是这半夜三更,那个蒋惇说他上半夜做梦梦见他爸爸了,他爸爸还告诉他谁是凶手了。”
“是谁?”
“一个叫蒋方嘉的人。”
靳司听着这名字耳熟,但没想起来是谁,于是问关固安。
关固安刚刚才到也只听到了一星半点,摸索着下巴,回忆刚刚庞大姐和袁知的对话。
“好像是蒋河东的侄子什么的,就在医院工作,又和他们家有仇。”
靳司听他这么说就想起某个现在还蹲在外面酒店里没有回家的人,但别人不叫蒋方嘉,叫梁望。
不过。
“所以他们就因为一个梦?”
“对,”关固安回答的同时还点了点头“说得有鼻子有眼,作案动机、作案地点都齐全了。”
“就是那个时间点,之前你不是和戚副队去医院找过蒋方嘉吗,虽然没遇上,但看过了他的排班和监控。”
“七月四号那天他上白班,因为加班写病历,所以在医院留到了八九点。后来人家打了车回去了。”
靳司听他这么说已经可以确定蒋方嘉就是梁望了,他就说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原来是梁望的曾用名。
“这个我记得,当时没找到人,好像是因为他出去自驾游去了,我们给他打了电话,询问了一下他在七月四号那天的行动轨迹。”
“按照他的说法,他那天回家以后就睡了,直到第二天早上七点多才离开家。”
“我和我师父也查过他家附近的监控,他回家以后确实没有再出来过。”
“或许他们是有恩怨,可人家完全没有时间作案啊。”
关固安在那边揪头发。
“说了,可人家不听啊!”
“我的天哪,你不知道戚副队再三解释,那个蒋惇就是不听,说过来说过去就是一句话‘我爸都托梦给我了,还能有假?你们马上把蒋方嘉带过来,或者带我们过去。’”
末了关固安还感慨一句。
“毫无办法。”
靳司想想也确实没有办法。
“那现在是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你看队长我们叫过来就是顺了他们的心意,过去查查那个蒋方嘉啊。”
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靳司跟关固安说那就不打扰你们出任务了,然后就挂掉电话,随手把手机扔到床上,出了卧室门。
靳司妈妈房里很安静,刚刚打电话的动静完全没有影响到她的睡眠。
靳司轻手轻脚走到床头柜旁边,然后把在上面充电的手机拿到自己房间里,拨通一个熟记在心里的电话号码。
响了半天没人接,被自动挂断。
靳司想起某个人入睡前的好习惯——吃两粒安眠药。
脑壳痛。
但是又没办法,如果打酒店前台的电话让他们上去把梁望喊起来,那等戚风光他们一过去,酒店前台就交代出来了。
现在他能想到的就是一遍一遍打梁望的电话,希望……
希望时间还来得及,也希望关固安他们的动作没那么快。
听天由命。
第四通电话终于被接通。
梁望揉着自己的眼睛,反复确认了时间,然后把房间里的灯打开。
“喂?”
“梁望,蒋河东那起案子究竟和你有没有关系?”
梁望听着这声音,好像是。
“靳司?”
“什么什么案子,蒋河东关我什么事?”
靳司没管他“最好和你没关系,庞娟和她儿子现在在局里,咬死了说你是凶手。”
“你是暴露了还是怎么回事?”
梁望走动几步,又靠坐在床边,嘴角勾起笑。
“让他们来,我没找上去,他们还找上我了?”
靳司只以为梁望还惦记着两家恩怨。
“你到时候进去了叫天不应叫地不灵,说你杀了人,你就杀了人来,你懂不懂!”
梁望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
“那你打电话给我有什么用?提前让我跑?我跑了才是真杀了人了。”
“在外面还洗得掉,进去了你以为你还出得来吗?”
靳司的头发都快被他自己抓秃了,他并不是害怕梁望因为蒋河东的事情被抓。
他只是害怕,梁望被抓以后,会把自己供出来。
毕竟两人不过是半路搭伙,说散就散,这很容易。
如果梁望后面反悔,想把自己供出去换他的自由,那时候一切的后果,靳司难以想像。
“你先让人把你带出去,就当你这段时间都在外面旅游,后面的事情再说好不好?”
梁望摇头,又想起靳司根本看不见。
“我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你不用担心。”
靳司“这不是准备不准备的事……”
“准备?你做了什么准备?”
梁望想着告诉靳司也没关系。
“如果说,我知道是谁杀了蒋河东呢?”
靳司“不要告诉我是你。”
梁望“都告诉你,不是我杀的了。”
“这是一个秘密,我要掐在手里。”
靳司“你……,你进去了翻不出什么花样。别到时候还要我去玉峰山底下给你烧纸钱!”
梁望漫不经心地笑“可是,除了你还有谁去那里给我烧纸钱?”
“所以现在回头还来得及。”靳司赶紧说。
“来不及了,”梁望说“太多人想起来,蒋添成的儿子还没有死了。”
“我没给自己留后路。走不了了。”
“不过你放心,我还是会留清明节给我烧纸钱的人的。”
话说到这份上,靳司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是一塘浑水也是一塘死水。
“我落了东西在你那里。”梁望说“密码是你爸失踪的那天,想打开就打开吧。”
靳司不想踏进去,可奈何他的鞋已经湿了。
两人挂了电话,梁望依托药物的作用安然睡下,留下一个靳司,翻来覆去,难以入睡,虽然心里把梁望来来回回骂了几百个来回,可依旧解不了他心里的郁气。
他知道,他恼恨的是自己畏首畏尾。
无论是当初的当初,还是现在的现在。
天亮的很快,也很慢。
梁望一觉自然醒的时候,太阳已经透过窗纱照射进来,刺人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