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f1B-ep4：伊利亚特（12）

【海对面那什么狗皇帝不承认战争中的辩证唯物主义，然而辩证唯物主义可不会放过他。】——冼辉，1982年。

……

几名火星军士兵聚集在一起观看着屏幕上的画面，他们已经把同一段内容反复观看了几遍，但他们即便再多看上几次也不会厌倦。每当画面中那些黑色的新型甲胄骑士机甲成功地命中在许多火星军士兵们眼中无异于梦魇的橙色涂装kg-6型甲胄骑士机甲时，众人便一起欢呼起来，而后将录像调回原来的位置，重新回顾火星军在端点基地保卫战中成功击退以【丢卡利翁号】为首的地球联合军进攻时那激动人心的一幕。

“这值得我们制作一款特别节目……我要向整个沃斯帝国播放这段充满希望的影像资料。”吉尔斯·普莱斯推门而入，旁边的火星军士兵们随即起身向他行礼。意得志满的爵士笑眯眯地挥手让他们原地待命，自己则继续和通讯设备另一头的同伴交谈着，“一定要保证充分地利用它的宣传效应，这非常重要。如果最坏的情况发生，我们要让整个沃斯帝国都能动员起来……现在还是有太多的人没有起到作用。”

“不过，如果能够就此实现和平并结束战争……虽然我们在此次战争中失去了先前的全部优势而且很可能被迫将月球基地让给地球一方，假如可以通过谈判和签订条约的方式结束火星的饥荒，也算了却了两代人的心愿。”通讯器另一头的是远在沃斯帝国本土火星的克兰凯恩，正是他竭尽全力地调动留守火星的贵族们配合月球基地的前线战争、避免扎兹巴姆伯爵一派陷入弹尽粮绝的绝境之中。由于担心再出动更多部队会使得火星空虚以及考虑到地球联合军有可能兵行险着直接突袭火星，火星贵族们能向月球基地提供的支援部队十分有限，克兰凯恩已经就此向扎兹巴姆伯爵表达了歉意。“另外，关于蕾姆丽娜公主殿下返回火星一事……”

“阁下，您知道我们现在不能轻举妄动。我们在端点基地的胜利使得敌人出于对更大损失的顾虑而提出停火和谈，如果谈判要进行下去，蕾姆丽娜殿下即便不参与谈判过程也一定要作为我方的代表出席签字仪式的。”吉尔斯从怀中掏出手帕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他最近一直游走在刀尖上，这煎熬的日子不知何时才能彻底结束。“地球人内部的复仇主义倾向和主战派影响力仍然不容小觑，千万不能给他们继续开战的借口。”

克兰凯恩哑然失笑，他在听说地球联合军的停火声明后就本能地觉得这是个骗局。当然，地球人和火星人或许都希望实现和平，不过前提是将敌人彻底毁灭。双方几乎没有任何互信的基础，妄提谈判更是天方夜谭。“也许可以考虑其他方法，比如……唉，你说的也对。哦，我最近听说……家父没有战死沙场，而是被敌军俘获了，而且——”

“那是未经证实的传言。”吉尔斯不想让克兰凯恩太尴尬，他对远在火星本土、没有直接参与这场战争而且比其父第二代克鲁提欧伯爵雷克斯待人更温和的克兰凯恩暂时没什么强烈的敌意。倘若克兰凯恩没有生在沃斯帝国这样一个靠着造反才得以成立的生于耻辱的国度，或许未来的第三代克鲁提欧伯爵可以成为更体面的当代贵族精神代言人而不必被沃斯帝国的罪恶染黑。“阁下，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要坚持下去。此刻，我们的战场就是谈判桌。为帝国和皇帝陛下争取到最体面的结果、最大限度地保住我们在地月圈的势力范围正是我等的使命。请您不必有任何顾虑。”

又和克兰凯恩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吉尔斯结束了通话，前去参加下一场会议。地球联合军抛出橄榄枝后，正愁战事难以为继的扎兹巴姆伯爵一派迫不及待地同意了对方的要求并立即着手开始协商，虽然几乎所有还留守月球基地的火星贵族都不觉得谈判会有什么好结果。一些火星贵族认为，此次谈判只是地球联合军一方为了兵不血刃地拿下月球基地或争取时间重新集结部队而精心设计的骗局，但也有另一群火星贵族觉得拖延时间其实对火星军更有利：目前几乎无法得到外界补给的可不是地球联合军。

心力交瘁的扎兹巴姆伯爵在同意停火后不仅没有清闲下来，反而变得更忙碌了。一方面，他要组织参加谈判的代表团、竭尽全力地在谈判桌上和地球联合军博弈；另一方面，并不认为谈判有多少成功希望的他也要抓紧时间加固月球基地的防御、确保火星军在地月圈的最后据点不会因地球联合军在谈判期间或谈判破裂后的突袭而沦陷。由于精力不济，他索性将和谈工作大半交给了他先前最信任的三名手下。

准确地说，是交给了最近大出风头的斯雷因。

“伯爵阁下的安排非常英明，各位不必有任何顾虑。”扎兹巴姆伯爵离场后，蒲甘·明率先表态支持扎兹巴姆伯爵的决定和斯雷因本人，“让粉碎敌军神话的英雄参加谈判，足以在气势上压倒对手……”

“实在是抱歉，我之前没有参加过谈判工作。”刚在端点基地的战斗中大出风头的斯雷因以为他会被派去监督还在测试中的第一代量产型甲胄骑士机甲的生产制造工作又或者被派去训练火星军士兵，没想到扎兹巴姆伯爵要他来主持谈判事务，这让还不到20岁的新晋男爵十分意外和茫然。于是，他只得向吉尔斯请教其中的奥秘。“一味同意敌人的要求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但主动权还在敌人手里，不同意条件的后果也很严重……”

“我们有一张底牌，斯雷因男爵。在那些并不致命的问题上，可以有交锋和妥协、退让，而一旦敌人试图逼迫我们在原则问题上服软……那我们就威胁要把月球残骸砸下去好了。”言毕，吉尔斯打量着会议室里的其他参会人员，那些人的眼神无疑纷纷流露出了对他的支持，“他们没有阻止我们将月球残骸砸向地球的能力，现在该轮到我们因顾惜战利品而心慈手软了。”

这时，会议室角落里的一名爵士打断了吉尔斯的话。得到主持会议的另外两人允许后，脸色发白的爵士起身说，自己在此之前从未听说过火星军有办法把月球残骸砸向地球。

“哦，是的，你当然没听说过了，这是当年的一个机密项目……”吉尔斯有些恶趣味地想，这时又对众人说此事纯属虚构说不定能够让火星军的士气瞬间降到谷底。万万不可让火星军并无终极威慑手段一事被普通士兵得知，这是扎兹巴姆伯爵的严令。如果吉尔斯还想活着逃离沃斯帝国，就最好不要在公众场合突然大放厥词。“各位既然没有其他建议，接下来我们就该提名谈判代表团成员人选了。特洛伊亚德男爵斯雷因、明男爵蒲甘还有我本人都会参加。这里还有扎兹巴姆伯爵提名的其他人，希望各位依照他们过去的表现谨慎地决定。”

沃斯帝国一方的代表阵容似乎没什么疑问。尽管本土的火星贵族由于对扎兹巴姆伯爵一派的不信任而强烈要求派遣代表参加和谈，他们的要求被扎兹巴姆伯爵体面地拒绝了。伯爵回应称，鉴于当前位置的火星和地月圈之间路途遥远，地球联合军不可能有耐心等到来自火星本土的代表抵达月球基地之后再开始谈判。

相比之下，地球联合军的谈判团队则复杂得多。这支团队包括来自主要国家的政客、外交官们以及地球联合军高级将领，此外还包含一支特殊的附属团队，它的成员主要是落入地球联合军之手后愿意和地球联合军合作的火星贵族们。其中有一个特殊的名字，足以在火星人之中掀起堪比奥林匹斯山巅暴风的动荡。

艾瑟伊拉姆·沃斯·艾露西亚。

但这一切与吉尔斯无关。火星人知道原先的皇储还活着之后会作何感想，他也不在乎。虽然目前还没有直接证据，他一直隐约感觉自己向地球联合军一方传递的信息可能落到了麦克尼尔的手中，这种猜测在他接到了同样来自未经授权的太空工程飞船发送的消息后就得到了部分证实。为了逃离沃斯帝国、重新回到战友们的队伍同时不被地球联合军关起来（甚至当场处决），他需要同时向和自己来自同一个平行世界的战友以及地球联合军送上信物。

“没想到我方还有这样的底牌。”会议结束后，蒲甘·明拦住了吉尔斯，说是有必要由三人团中真正知道怎么和地球人打交道的两人认真地考虑这次谈判的走向，“端点基地保卫战的胜利只是敌人表面上暂停进攻的理由。如果没有这样的同归于尽手段，敌人是不会考虑停火的。”

“我还以为您已经知道了呢，其实我也很意外。不愧是扎兹巴姆伯爵，一开始就想好了这样的策略、给我们大家留了一条后路。”蒲甘·明的反应令吉尔斯有些以为自己先前多虑了。对方比他晚知道和谈的消息，也晚知道虚假的终极威慑手段的消息，其情报渠道好像也没有多么灵通。“历史把这样的重任交给了我们……必须全力以赴，不能有半分的懈怠。”

2015年9月，时值震惊世界的新西伯利亚战役开始一周年之际，地球联合军和沃斯帝国进行了第一轮谈判磋商。地球联合军要求在地球上的某座城市进行谈判，而沃斯帝国则更希望在月球基地谈判。双方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扯皮后，地球联合军出人意料地同意了沃斯帝国关于谈判地点的提议，但附加了另一个要求：鉴于火星军先前为了将战争起因嫁祸于人而贼心不死地长期派人追杀艾瑟伊拉姆公主，地球联合军必须有权额外派遣安保队伍进入月球基地保护谈判代表团中的火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