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颐中拉来林兑卿抱。
林兑卿对林汝孙说,“她对您很不满意呢,把林家祖上三辈都问候过了。”
“她说这个小孩很安生,她不吐也不难受。我瞧她也是不难受,打牌打得我都累了,她还气劲儿足着呢。”
林兑卿回屋后,温颐中问林汝孙,“又吵架呢?”
林汝孙背靠回椅子背板,垂眸,手里捧着一只小香炉,“管不了她。”
林汝孙静望温家家宴。
温执中,仍任丞相,朝中有非温系中人,跟温执中不熟,冒头拥护他。
温颐斐,他作用很大。
很多话温执中不适合同皇帝说,很多事温执中也不适合替皇帝做,温颐斐补上这个空缺。
温颐斐未必同林嘉行合得来,却颇有昔日曹选杨,李华仲的意思。
温颐斐近日跟司徒诺敏走得很近,司徒诺敏的商人朋友,谢悦,谢悦砖石木材生意同温家成了上下家。
林汝孙百思不得其解,他和林汝洵、徐文晏,甚至沈庭简都拉拢过司徒诺敏,他都不来。
温颐斐一进翰林院,温颐斐恨不得跑司徒诺敏桌上去,司徒诺敏也不介意。
林汝洵,他升官了,他也没想到皇帝看了那些弹劾他的奏折,会那么生气。
升迁不用去御史台涮一轮,皇帝直接给他抬上去签枢。
林汝孙之前瞧不出,他也有官瘾的,摸着紫袍沉醉其中。他一开始没想,闻人钧叫他拿签枢位抵张蘅潇的事。
他最近得皇帝首肯,召回两名旧人。
一个乔时敏,任枢密院都承旨。
还有一个叶惟清,林淮重新举荐了叶惟清。叶惟清本来也是林汝洵那一届的状元。
林淮近日好像更接纳林汝洵了。
林汝孙不明白徐文晏为何建议林汝洵,让他把乔时敏放在承旨位。
张蘅潇没走,沈庭简迟早查出来张蘅潇,到时候搞不好林汝洵要折在签枢位上,他退也不好退,下边还有个乔时敏。
或说乔时敏的承旨位在蒙古人来之前还会变迁。
温凛,她最近和清流夫人们混很好,沈系不会劾她,沈系的家属比她还过分,她和林汝洵只怕清流劾她。
赵秉筠,和曹选杨夫人王氏,一如既往,宫中宴饮,二人都会被太后皇后邀约入宫一同。
太后不喜温执中执政风格,倒是和赵秉筠与王氏合得来,只要她们不打扰太后一族捞钱。
再看看温颐中。
温颐中案,林汝孙找过沈庭简,林汝孙直觉沈庭简对温家没有杀心。
若温执中出朝,想沈庭简赶紧死的一定凭借温执中的事,弹劾沈庭简。
沈庭简现在几近掌握台谏,但他控制不了太学翰林院和民间舆论。
还有人攀咬温颐中,御史台傅秉文判温颐中贬官平江府通判,傅秉文被人弹劾故纵。
温颐中能没死在大理寺狱,已是意外之喜,结果上佳。
一派热闹繁恰,好似一汪幻境。
令人疑惑,一时满盘皆输,一时全盘皆活。
林汝孙说,“为言者所诋,帝眷倚不衰啊。”
温颐中一笑而过。
温颐中,“你那日何故锤我门啊,我险些被你吓背过气去。”
林汝孙揉了揉眉心,“那日想起大理寺没追回来的银子,我怨恨得很。”
林汝孙对温颐中点头,“多谢,没有账本,我也不好要银子。”
温颐中拆开自己手上十指包着的药布。
林汝孙问,“手还行吗?”
温颐中笑着说,“还好,能写几个字。”
林汝孙咨嗟。
林汝孙去桌上敬酒。
赵秉筠瞧着身侧林汝孙。
她对林系感情复杂。
起初。
在沈辄林淮并相那年,温执中异军突起,全家迁入临安。
临安。
沈系林系历经几朝,三公九卿,笏板满床,个个科举出身,若非身承馆职便是朝官。
沈辄死党附庸众多,那几年,若有官吏说自己姓沈,会多得上峰几分照料。
林淮门生故吏满天下,举荐之人遍布朝野,身后跟着两浙两淮商人。
而温氏族人大多从商,族中小辈多不争气,考个科举还不如杀了他们。
温执中的同僚,自地方轮转,聚在一起。
本事是有,治州还差不多,叫他们理国,他们只会打马虎眼,跟沈林一比,也没有书卷气。
在临安,官民口中还不曾出现温系二字。
他们的力量还远远不够,温执中离拜相很遥远。
林淮罢相,江秋任副相。
沈辄独相。
沈辄沈系内讧,沈辄召清流回朝,平物议。
一次北伐。
曹选杨在北境开土扩地,温执中在朝里升官加爵。
先帝薨逝。
沈辄立新帝。
曹选杨升任枢密使。
沈辄提拔薛增。
薛增拜相。
沈辄去世。
林淮出面维护皇帝。
薛增与江秋并相。
二次北伐兵败,曹选杨辞去枢密使职务。
东市案发。
薛增死。
江秋独相,沈系内乱。
沈庭简在沈家内斗中崭露头角,取得沈辄夫人秦氏信任,升任吏部侍郎。
林淮旧林,江秋新林,剑拔弩张。
沈庭简坐上沈系头把交椅,重整沈系势力。
林淮病,林淮为林汝孙铺路,推温执中与江秋并相。
江秋接纳温执中。
江温并相。
赵秉筠不曾想过,温执中真会有拜相这一天。
新林旧林,关系破裂,干戈相见。
林淮联合沈庭简为江秋罗织罪名,旧林与沈系大肆排斥新林。
江秋身死,新林人悉数受贬出朝。
沈庭简攀上太后,拜相。
温沈并相。
温不稳,沈也不稳,各自巩固势力。
林系势力凝固。
蒙古攻来。
一次温沈恶斗,林系袖手旁观。
温败势。
孟瑄升任副相,林汝孙转任户部。
温沈关系缓和。
府库空虚。
温颐中查账边军。
二次温沈恶斗。
沈系之内,沈庭简与太后一党孟瑄不和。
沈庭简欲脱开太后,重展羽翼。
林淮放手林汝洵,旧日江秋新林回朝,一支新鲜血液注入温系。
现如今沈,孟,林,温,清流,五家胶着。
自薛增死后,各家行事,皆至不得不行之地步而行,也有人在等待时机。
赵秉筠时有怪罪林淮。
当初温系分崩离析,归咎于林系见死不救,林系拿闻人钧扒着一个副相位不满足,还巴不得沈系拆解温系。
赵秉筠不怪林汝孙,沈系攻讦温系的时候,林汝孙林汝洵俩人干着急。
赵秉筠时有佩服林淮。
相位更迭,次次去危就安。身居朝外,一手搅弄朝堂风云。
迄今为止,最稳固的一支势力,仍旧是林系,举子与林淮相辅相成。林系不缺钱,他们很干净。
林淮之于温系,颇有一种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意味。
没有昔日林淮倾轧江秋,便也没有今日温执中。
林汝洵不知赵秉筠于心给予林淮那般高的评价。
若科举让他评林淮,他能写下一句,贻害百年。
东咸人给温执中和林汝孙开了小桌。
林汝孙说,“叔父,这户部的差事,实是累人得很,我先前所任职务,几无脱离刑律,这回让我去管账,好比让打仗的去治水去修桥,尽是从头执起。”
温执中早知道林汝孙要跑来抱怨,他不敢跟林淮抱怨。
“你修刑律,那是你爹让你修。”温执中推给林汝孙一盏茶,“人家那考上来的举子,人那读得都是四书五经,谁也没细学过怎么算账怎么打仗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