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满意,便再对他撩拨,缠扯,拉锯,折腾得他夜里直寻思怎么跑路。
马车,围猎,生火,落雨,她往他身上贴,他就闪人,沈静观和温颐斐每天看得不亦乐乎。
温颐斐不知这二人于萧山何时情愫有所变化。
也不知自哪一日起,二人无意间四目相对,不同于以往,他眼里多了份温柔,大抵他自己也不曾察觉。
自他回忆,兴许是那天他断药垂死病中一开门,桌筵嘈杂热闹,看桌筵边上,她在用一把短弯刀。
怡然自得,眼中凌厉不驯,唇角笑意,陶醉。
他瞧她还真会两下子,刀在她手里,灵活,稳定,迅捷,精准。
张扬,热烈,恣意,灿烂。
高傲与亲和,妩媚与清纯,诚挚与算计。
他记得很清楚,她第一次是正手握法,那时候就那么想送她一把刀。
她会用刀,多半是温颐斐教的,那宗室公子也够差劲,还打不过她。
她纳刀后将刀具随意丢给别人,那一瞥,见他立于庭廊下倚在柱子边双臂交叠,眉眼霁明,笑意盎然,柔化开千年冰滴出水来。
酒局上没有他,醉的却是他。
他记得,萧山后半段的哪一夜,青石板路满地海棠,他将她横抱而起。
银灯,霜露,青苔,白石,轻雾,薄云,霁月,清风,吴歌,海棠铺绣,千金一刻。
那夜是海棠花最后一天。
她听不出来是哪里的语言,问是哪里的歌,他说是安南的歌。张蘅潇前半段和安南人关系好,他也混在其中。
她说我们这么多诗人写词做曲,你却要去唱安南人的歌。
在唱什么,你知道吗?
他说是唱九尾狐的故事。
白雪般的肌肤,甜美的红唇。
九条尾巴缠着他的灵魂不撒手。
魔鬼似狐狸,狡猾似狐狸,多情似狐狸。
他这样的凡人。
爱上一个女人,一千年的疯狂。
世俗的男子永远得不到她的心。
一千年,请付出一切,让他爱一辈子。
她问,“最后呢?”
他将她放下来走,“不知道,听那群安南人说,作词的男子和别人好了就跑了,唱曲的女子也不唱了,他俩也不再出歌。这是真事。”
他退后一步拎起她的褙子,她问干嘛。
他说,“看看你有没有九条尾巴。”
自萧山归临安。
他催动林淮去说婚事,他去提亲。
她父亲温执中时任参知同知,赴川陕察视,不在临安。
瞧得出,她母亲赵秉筠不太愿意将她嫁与他。
他和张闲江秋林汝孙在东市整那么一出,过往功绩一笔抹杀,官职也几乎被一尽削除。
回行在做编修官,从头来过,他的第一份差遣就是枢密院编修。
温家如日方中,温执中是想拜相的,温凛的婚事对于温家很重要。
通过林兑卿那层关系,温颐中和林汝孙来往密切。
温家已经和林系关系很好了,林系也支持温执中与江秋并相,温家再牵上一个林汝洵无所助益。
赵秉筠需要通过温凛的婚事拉拢其它一支有力的势力,不然那个丞相位沈系要推人上去了。
他与她的婚事在温府陷入僵滞。
说是等温执中回来再定。他想,多半是赵秉筠在推塞。
至于她,自萧山而归,她好似变了个人,回应他回应得很冷漠。
她故意的。
她也还没玩够,没享受够临安城里的追捧。
他又听得她在赵一钦府上和官家女子插花作曲呢。
再找她,她次次有事说下次。
一时心灰意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