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汝洵勉强笑笑,“说句私心话,各路制置使,平日里应对手下都统制进行管束。爱将并非等同于纵容将领贪敛钱财。”
危子川摆摆手,胳膊肘支在膝盖上,“军队嘛,谁手下的军队没问题?一个制置司手底下十几个都统制,制置使忙得很,哪里顾得上明察秋毫。”
冀宗璞对林汝洵说:”你夔路策应司做得挺好的,只是策应司的钱,临安要支。”
危子川,“对呀,本来就应该临安出钱,京湖给夔路出钱,算哪门子事呀?”
林汝洵,“是,夔路策应司的钱一定不会再从京湖走。”
冀宗璞,“林汝孙管着户部,这点小钱可不能不保证啊,那也是你的心血啊,你上点心吧。”
林汝洵诚恳道,“是,临安对夔路策应司的钱米供应作保。”
危子川,“哎,温颐中下来了,你怎么不上去啊?”
林汝洵,“我资历尚浅。”
危子川,“你浅?那陆哲甫仗都没打过,进去他就是个同知啊,他也没比你大几岁吧。”
林汝洵,“他这个。。。”
危子川,“哎,我们这个,我们这个真是难办,他们都跑去奉承沈相公,我们这,我们也不敢去找温执中啊,解仪庭曹选杨都听温执中的,我们再找上温执中,官家还不得以为我们要造反。而且温执中现在这个丞相做的,啧,兵马全叫人给卸了,光挂个丞相名头在上面飘。”
冀宗璞别了危子川一眼,示意危子川慎言。
危子川立即有所收敛,一张笑脸对着林汝洵,“你上去了我们朝里还能有个照应,那方秀怎么跑去蒙古了,还不是他跟朝里说话都没人听。”
林汝洵,“是是,我一定勉力于朝中照应京湖制司。”
林汝洵向冀宗璞拱手,言语艰难,“有一事,想请将军援助。”
冀宗璞点点头,“你说来听听。”
林汝洵,“白洙是温颐中签枢行府参议,受朝中奸佞收买,逼反方秀,且致使温颐中入狱。白洙逃去江陵府,大理寺令江陵府抓捕白洙,江陵府不领命反而对白洙予以保护。我出身两浙,在京湖行事不便。”
林汝洵又向危子川投去盼往的目光,“您是驻扎江陵府的都统制。”
危子川当即改易脸色,“江陵那是沈庭简老家哎!”
危子川高抬手拍了两下自己的大腿,“哎呦,江陵府知府那个老头,太难弄了,他姓沈啊!”
危子川圆睁着眼睛,林汝洵一时也不知道该作何回应,危子川继续说道,“抓这个白参议,洗温颐中的罪,那不是跟沈庭简对戗嘛?”
危子川拿余光轻扫冀宗璞的神色,“那,这我们可不敢啊,我们已经在京湖这么多年没挪窝了,他们拿这事弹劾起来我们将军,你能保吗?”言罢,他又敲敲桌子,“你们林家人一门心思的扎在文官场里头,枢密院就一个你,你保得动吗?”
林汝洵脸上友谊友好的微笑正快挂不住,转而恳切看向冀宗璞。
冀宗璞自沉思中回神,也拱手行官礼,“林承旨。“
冀宗璞称他一声承旨,林汝洵似被浇了一盆冷水。
“朝廷法令,制置司对州县的职事、刑狱,都不得干预。”
冀宗璞的声音浑厚有力,此时在他面前的,横刀立马斩将夺旗的将军。
“温颐中入狱,乃临安朝廷文官之间的斗争,作为一名外路武将,不宜牵扯其中。”
冀宗璞的婉拒被他说出军令一般的气势,林汝洵就回想起以前被张闲张将军骂得狗血淋头那些时日,林汝洵也有点怕冀将军。
庭院落雨零零,燕子成双低飞。
林汝洵手心尽是冷汗,惟尽量维持着笑容得体,“是。”
敛袍正衣起身对冀宗璞危子川行礼,冀宗璞亦起身回礼。
林汝洵觉着身上的力气已被尽数抽光,勉强说上一句,“还是谢过将军。”
冀宗璞朝院里喊一嗓子,“来来,伞。”撑起伞要送。
林汝洵偶感照拂,心生感动,“将军不必亲自送了。”
二人步入庭院,四处无人,冀宗璞开腔,“方秀叛蒙,我能明白他心境。”
林汝洵才知晓冀宗璞不是照拂他,冀宗璞是还有话说。
“你也说官家有意轮换各路制置使,自张闲一事之后,朝廷对驻扎在外的武臣猜忌再生。”冀宗璞才没说两句,心酸已溢于言表,“武臣是心惊胆战,如履薄冰地在替朝廷守卫边疆,生怕被哪个文官弹劾,便被投入大理寺狱幽禁而死。”
林汝洵心有戚戚,还不等接上话,正见冀宗璞的夫人霍赏怡在游廊处,她与几个侍女铺开桌子大抵是在做果点。
霍赏怡巾帼女杰,上次与蒙古交战,防御战线还未铺开之时,蒙古已渡江,霍赏怡领七千兵于鄂州阻断蒙古一月之久,扶国之危拯军之溺。
枢密院的官吏,有过阵前参议履历的,在临安朝着北边磕好几个头,给霍赏怡磕的,若非霍赏怡阻截蒙古至中左后摧锋军回援,蒙古骑兵将直造临安,帝业飘零。
林汝洵极敬重地朝霍赏怡揖礼。
霍赏怡笑了笑,意外温和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