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府,翰林院。
何笙忆起昨日皇帝再次召见他时,皇帝对他说:“你是清流人家,朕知道,你跟朝里党系无所牵扯。”
“朕再交给你个差事,朕要你去跟温颐中这个案子,温颐中有没有瞒上欺下,你给朕带个实信回来。”
“三狱究竟是如何办事的,你前去廉察。”
何笙的新案台,就在司徒诺敏边上。
司徒诺敏,在翰林院里,最得官家宠爱的就是司徒诺敏。
温执中沈庭简见皇帝的时间加在一起都没有司徒诺敏面圣的时辰久。
司徒诺敏这堂屋,窗口挂一鸟笼,茶几上放一瓷鱼缸,里边养了好几条鱼。
桌上摞着三四本书,最上边一本,易经。
翰林院的人,再次向何笙介绍道,“我们这位爷呀,您动啥都行,就是别动他的鱼还有他的鸟,他呀,跟您拼命。”嘬嘴逗了逗司徒诺敏的鸟。
正听见堂外司徒诺敏的声音字正腔圆,“您瞧瞧,咱大闺女儿可长得可好啦。”
司徒诺敏这人,瘦瘦高高的,样貌清雅。
朝里走路最有特点的,一个林家林汝孙林汝洵,腰身挺直,动胳膊不动肩,用胯不用腿。
一个司徒诺敏,自带气势。
举手投足雍容谈笑风生,不用谁拥簇,大抵他自己一人便可匹敌一支势力。
好似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谋士制臣。
司徒诺敏与京湖沈氏两浙林氏,给人的感觉迥然相异。虽然生活在江南,习俗习惯却不曾改易。
何笙想起来他像谁了,他和京符有些类似,像是北方汉民。
这类北方汉民于靖康乱世跑来国内谋缘时遇,像京氏这样的家族,历经几朝,在朝里已很有地位。
何笙不知司徒诺敏和京符不是一个路子,司徒诺敏父亲有金人血统,族谱四代以前往上扒,从金政权稳固后虑中国怀二三之心,裴满氏男子金人,妻子汉人。靖康年司徒诺敏曾祖父改名换姓,算司徒诺敏是金人都不算冤。何笙不知道,也没有人知道。
司徒诺敏进了堂屋,见到何笙,“哎呦呵,哎呦,何大人,您还知道来呀。”
司徒诺敏向何笙拱手,何笙向司徒诺敏回礼。何笙对司徒诺敏这突如起来的熟络有些不适应,毕竟他只见过司徒诺敏,在此之前都不曾与司徒诺敏有过交谈。
司徒诺敏拿眼神指了指何笙的案台,“这案台原来是空的,都叫我放札子了,现下我叫人给您收拾得干干净净,您看,漂亮吧。”
何笙迎逢笑道,“漂亮,漂亮。”
司徒诺敏手划过官帽椅搭脑,拉开椅子,“行,那您先忙,我也得忙点公事,林汝孙这个畜生,我就在朝会上说了两句,他非追着我要盐务官般官卖的细致公文,这我哪会啊。”
何笙想司徒诺敏还真不见外,他初次与自己接触,便敢在自己面前开玩笑似的大骂林汝孙。
这便凑过去,学着司徒诺敏自然熟络的样子,俯身问,“那可如何是好呀?”
司徒诺敏取笔蘸墨,“哎呀,糊弄糊弄,就是找到任何交差的办法,交一份差。我估计我写了他也看不懂。”
何笙惊愕,这他也敢说。何笙一时半会想不明白,司徒诺敏在朝廷行走多年,身后无家族势力,蒙受圣恩步步高升,各种便宜入宫的优宠,想必也没少遭其他官员嫉妒,这些年来丞相都换了好几批,斗争不断,他能不被迫牵扯其中,必然有自己的处事之道。
只是骂比自己品阶大的官和抱怨差事都是朝天门后的大忌,他怎会这般以草率示人。
小吏这时在堂外请见,“大人,温颐中已经被投入大理寺狱。提审温颐中的时间定在今日下午,您用过午饭后,便动身去大理寺吧。”
何笙回道,“好,晓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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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府,仁和县西,大理寺。
何笙到了大理寺,大理寺的人可以说是乱作一团,连接待何笙的人也没有,何笙抓住一个人问,“大理寺何时提审温颐中啊?”
那人回,“您去里边问吧,这我也不晓得。”
四合的院子,十几间牢房没有人,温颐中双手双脚带着镣铐跪在其中一间牢房里,他闭目靠着墙。
大理寺的官员小吏似乎都是新上任,而且都意外的年轻,其中一个年轻官员说,“我们这都是读四书五经的,哪里通刑狱之事啊?”
绿袍官员压着声音说,“哎呀,推丞不来,来就是详断官,没有东西给他断他还断个头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