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凛颦蹙着眉,二人一对视,她急三火四过了院子上来台阶,看堂门紧闭,问林汝洵,“你怎么在这儿?”
林汝洵懒得解释。
温凛往里头瞧,问林汝洵,“我哥回来了?”
温凛往旁边椅子一坐,抄起来林汝洵的茶水一饮而尽。
林汝洵看她也是几天没睡觉还赶了几天路的样子,莫名些许关切问,“金陵生意怎么样?”
温凛凝目,不答,喃喃道,“嗯。温颐斐真是疯了。”
林汝洵不敢想,温颐斐的事要是让朝里的人知道,再加上温颐中的事,那温家灰飞烟灭都见不着灰。
林汝洵轻飘飘笑笑问,心里不踏实,“温颐斐什么事?”
两个人停顿几息,温凛出声,林汝洵挑眉,二人皆淡然语,“他跟金国公主搞上的事?”“他收兰鸿影三万贯的事?”
二人滞然失语。
温凛正惊惶,在敞轩下来来回踱步,又怕屋后边林兑卿听见,压着声音拿气音骂林汝洵,“畏首畏尾的东西!你这姻缘废纸一张!”她双手抱臂蔑视林汝洵,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姓孟的姓石的拉出来这么多言官来弹劾我爹我哥,你们家没有一个替我们说话!”
林汝洵力不从心道,“我替你们说话了。”
温凛一把将林汝洵从椅子上拽起来,林汝洵好像被这样拽过很多次,听之任之。
温凛拉他急急下台阶往院子里一推搡,可算是骂出声来,“你说话顶个屁用!”
林汝洵觉着这话属实刺耳。
两个人对峙了一会儿。
温凛叹出口气,依旧胳膊夹着披帛,抱着双臂,扭头看别处。
林汝洵也叹口气,亦双臂交叉,侧头看别处。
温颐中才从林兑卿屋里出来,见了温凛,暖漾漾说一句,“哟,凛姐儿回来了?稀客啊。”
温凛撇撇嘴,眸色黯淡喊一句,“哥。”
温颐中看了看温凛和林汝洵二人僵硬,“你俩见面就吵架哦。”
温凛有许多话想同温颐中说,温颐中却先领林汝洵去了书房。
一张檀木案台,桌上空无一物,光透过窗户纸洒在地上。
西面百宝阁空空如也,东面书架杂沓堆满文书卷宗。
温颐中替林汝洵拉开案前的椅子,手里抄着一件镇纸,入座后在桌上一捋,“白洙和张殊这两个人,于逼反方秀有重大罪责。帮我把这两个人带回来,让他们说清楚当时在方秀帐下到底发生什么事,才有机会在陛下面前求其对我们父子网开一面。”
林汝洵蹙着眉答,“是。”
温颐中神情平淡,“张殊依旧奉皇命自西向东于各军区核清细节。白洙逃去了江陵府,他应该是被沈庭简的人保护起来了。沈庭简在荆襄干了那么多年,要把白洙从他的地盘拽出来不容易,你得想个法子。”
林汝洵,“我一定。”
温颐中收敛神色,“温家的情况白洙很清楚。白洙是看温家死劫难逃,另寻新主。”温颐中垂眸,手指在桌面上无意地轻敲,“我轻信小人,逼反国之良将,我有罪。白洙与沈系为一己私利而置国朝战局于不顾,他们有罪。”
林汝洵,“还有转机。”
温颐中从容道,“两淮和京湖,制司和大将领挪用军赋不甚严重,他们拿了也就拿了,无所谓的。”
林汝洵问,“总领司如何?”
温颐中,“淮西贺兰鹤白没有错处,淮东兰鸿影侵盗的多。湖广,江西,京湖,错综复杂,上上下下都有问题。四川,四川等张殊上奏吧。总领司的事,等我行府的人回来会详细向官家奏禀,我的人会递你公文。
除了总领司,制司中层将领,各军都统制,多有盘剥下属兵人。
朝廷一年军费花出去六千万贯,他们这些都统制挪走了不少。钱发不到打仗的兵身上,是症结所在。鄂州我督军行府里有这些人的名籍,也记有他们的罪行,我昨日禀报过官家。需要调换整饬,换掉这些中层将领,还得枢密院来选人。军纪不严,滋扰城民,凌虐兵人的,不能再用。有才能的,细断功过,马不必骐骥,要之善走。
你是承旨,搜集好了贤能之士,直接把人推给官家,让官家下旨换人,不要经过枢密院的那些执政。”
林汝洵面露难色,“这。。。我,我职承旨,不宜如此行事吧。且我已有些时日未在边境做事了。”
温颐中,“我行府里有记几个,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做吧。”
林汝洵,“。。。”
说到最后,温颐中揪着的心松弛下去,“我下狱前,你把兑卿接去你那住吧。”他释然道,“我要是死了,别让她知道。”
茶室光线通透,香不及火,闻得出是寿阳公主梅花香,梅花幽香淡雅清冽。
赵秉筠于茶桌前以金勺自茶盒取茶粉置于茶盏,注汤调膏,“来啦?”
赵秉筠是林汝洵岳母,温凛的母亲。
林汝洵应,“娘娘。”
赵秉筠着影青色银丝暗绣柿蒂纹长袖袍,他这位丈母娘,当得一句清冷出尘,风仪卓绝。
“坐。”赵秉筠提火炉上的汤瓶,注水后以茶筅击拂,“能让他回来停几天,我得向你道个谢。”
林汝洵笑笑,“我应该的。”
点汤不过三回,乌金建窑釉盏内已泛起薄薄一层雪白粥面,“我们家这个老大,算是三个孩子里面有出息的。就是做官没有分寸,下属就是下属,公务在身,没必要跟下属官僚走这么近。”
赵秉筠将茶盏置于茶托,推给林汝洵,接续道,“唉呀,他跟白洙称兄道弟的,被人家从背后捅刀子了,有口难辩,白洙使没使绊子,私交放在那呢。”
林汝洵点头以示谢意,“娘娘,遭人暗害也是很难避免的事,纵然是沈庭简也偶派遣亲信佐助自己行事。”
赵秉筠抿了口茶,茶已凉,问道,“温凛在府上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