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也许买不来十成的忠心,但能买到九成。财帛勾心,世间多数凡人都是现实的,谁不想过上阔绰的好日子呢?
“也是。”夏筱诗点点头,认真道:“只要不奢靡,你我的薪资已经绰绰有余了。”
周长风闻言不禁笑了。
何止是“不奢靡”哦,伱七十我二百,月收入高达二百七十圆,而且我的衣食住行基本都是军队全包,可支配收入的比例相当高。
京城百姓的平均月收入不过几十圆,蓝领工人大约为四十多圆,白领职员有六、七十圆,他们往往还需供给一家老小,生活压力并不小。
“那…我们何时动身?”
“明天吧,你回去收拾收拾。”
“嗯。”
此刻还只是下午,二人在茶楼中休憩了小半个时辰,随即继续在附近的百货大楼中闲逛了起来。
等晚饭过后,天色渐晚,周长风坚持将夏筱诗送到了家门口,这才独自离去。
尽管之前很痛快的答应了,但是等回家以后,后者还是有些羞于启齿。
见女儿扭扭捏捏的模样,正在织着织毛衣的高零露抬头看了一眼,随口问道:“你这是怎地了?有事说事。”
“唔…他…他……”
“哦?我那贤婿说什么了啊?”
“他要去上海府办几天事,问我要不要一同去……”夏筱诗的声音越来越轻,目光也偏了一旁。
“你答应了?”不以为意的高零露拿起那件比甲形制的薄毛衣抖了抖,然后拿过了一个红色毛线团,“去就去咯,提前体会体会过日子的感觉。”
夏筱诗闻言就松了口气——既然母亲不反对,这事就成了大半了。
但她仍然有些忐忑,坐立不安,于是不由自主地想找些事来干以转移注意力,最后干脆也用毛线织起了手套。
自古以来做针线活是中國女性的基本技能,织布缝衣刺绣这类女红手艺好坏与否还被当作是否贤惠的评价标准。
至于织毛衣,人们通常认为这个手艺活发源于不列颠岛或北欧,比如英国皇家海军的官兵们便时常自己动手缝缝补补,其中就包括了织毛衣。随着大英帝国布武天下,这个手艺活也就渐渐的在全世界流传开了。
实际上早在英国人上门搞事之前,聚居在广州、泉州、福州、杭州等地的欧洲人就已经把种种习俗和文化带到了大明,百年以来,一些不起眼的习俗早就渐渐的融入了明人的生活。
就像如今大部分欧洲人其实并不知道他们从小就习以为常的茶文化、书法艺术、园林艺术实际上同样深受东方之影响。
戌时过半,筋疲力尽的夏炳才到家。
“近来刑事实在太多了,南直隶的中等案子就有数百起。”
清查行动如火如荼,作为刑科给事中的他自然忙得不可开交。
稍后,得知女儿要同周某人一起去外地几天,夏炳不由得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了回忆的神色。
遥想当年自己年轻时前往上海府求学…噢,那时还只是上海州,也曾有过两段尘缘,算是度过了几年充实且风流的日子……
少顷,他抚须道:“这些天国朝各地都不安稳,留意些安全便是。”
内心大悦的夏筱诗喜形于色,欣然道:“您放心啦,跟他一道有何可怕的。”
“是啊,死于他的人没有一千也有五百,什么宵小见了都要吓得转身跑。”高零露漫不经心地说道。
夏炳:“……”
夏筱诗:“……”
再次获益于崇武诏的优待,周长风以稍高于二等车的价格买到了一等车的票。
而且,京城与上海府之间新建有大明首屈一指的电气化铁路,平均运行技术水平是绝对可圈可点的。
行驶平稳,噪音寥寥,真皮座椅,宽敞明亮,饭点时提供有各种餐食,其它时间也有琳琅满目的点心和饮料。
这代表了大明投入实际运营的火车的最高水准,除此之外其实还有一条名曰“绝尘”的实验性高速铁路,车厢一些部件采用铝合金来减重、车头设计为减少风阻的流线型,平均速度高达15㎞/h,但是成本过于高昂,并未投入运营,只能说是用来炫耀技术水平的。
五个小时的行程之后,列车缓缓停在了城西火车站。
动荡的局势直接影响了客流量,人潮稀疏。
“你把那玩意收好,枪弹分离。”
“嗯,已经卸下了的。”
之前登车时要搜身和检查行李,结果铁警们从夏筱诗的手提包中揪出了那支银色的勃朗宁m793,闹了个大笑话。
当时周长风也是懵逼的,得亏二人都带齐了证件才得以化解误会。
去个外地干嘛带着枪?夏筱诗的回答是最近民间不安稳,既然证件齐全、律例允许,那为何不带着防身?
乘车自城郊向东进入城区,繁荣的经济之都让周长风颇为惊诧,如果将阴暗面抛之不顾的话,那么这座府城光鲜亮丽的程度实在很难让人的内心保持平静。
在这个年代就屹立着数十座高逾百米的高楼大厦,宽阔的街道上不断行驶过一辆辆汽车和有轨电车,自行车的数量比京城还要多,路人女性们的衣装打扮也明显比京城更时尚。
黄浦江畔,朝[zhāo]汐大道。
这儿其实就是大名鼎鼎的外滩,明人亦将之俗称为外黄浦滩,这是由口头习惯所决定的。
一名身着金发蓝眼的高挑欧洲女子身着改良褙子的华服衣裳,扎着复杂的发髻,斜挎着手提包从周长风与夏筱诗身旁走过;紧接着,几名身着连衣裙、头戴小礼帽的江南女子操着吴侬软语嘻嘻哈哈地迎面而来。
这这这…这是东西互换了?
看稀奇的时候,二人在不知不觉中步入了险境——二千余为奋进会和青年勇越社声援的游行队伍正在快速逼近,在反方向,上千以工人为主的队伍也在快步赶来。
左右相冲,人头攒动,声势浩大,被夹在中间的危险性可想而知。
望着那滚滚而来的队伍,夏筱诗惊惧道:“先…先生,我们……”
“快走!”周长风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就往边上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