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1 / 2)

萧矜不是头一回从南墙翻出来, 他知道南墙比其他地方的墙体要矮上不少,陆书瑾即便是身量不高腿不长,也是能踩到他的手的。

但陆书瑾有些不敢下来, 她从未爬上过墙头,生怕从墙头摔下去, 僵着身体不敢动。

可下面一圈的人皆在看她, 就等着她从墙头下来,见她一直没有动作, 叶洵率先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 催着马走了两步, 说道“要不让侍卫给抬下来吧。”

在他旁边的那个漂亮姑娘也打了个哈欠, “是啊小四哥,别为难他了。”

萧矜平日里是性子最躁的, 若是碰上谁磨磨唧唧,他肯定是头一个不耐烦,但眼下他却十足的耐心, 教着陆书瑾“你背个身, 抱住墙头, 腿慢慢往下试探, 我会在下面接着你。”

“不会让你摔到的。”萧矜盯着她的眼睛, 有几分认真。

陆书瑾看着他,像一块小石头扔进了心中,荡起层层轻微的波澜,柔和微弱。她按照萧矜所说的动身,背过身抱着墙头,所有力量都架在双臂上,双脚慢慢往下试探。

脚尖在空中轻轻地点来点去, 下一刻便触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一股力道从鞋底往上托,陆书瑾意识到这是萧矜的手掌。

她将另一只脚也放上去,这才发现萧矜的臂力极为惊人,他用两掌稳妥地托住了陆书瑾,随着她双臂的卸力,脚上的力道也越来越强,很快她就松开了墙头,扶着墙面彻底将全身的重量压在了萧矜的双掌之上。

他的两臂仍然纹丝不动,缓缓蹲身,将陆书瑾从墙头上托了下来,快要触及地面的时候,陆书瑾自己跳下来,转头去看萧矜。

萧矜站起身,拍了拍双掌上的灰尘,冲她一笑,像是有些得意,“说了不会让你摔到的吧”

陆书瑾下意识去看他的手臂,也被他方才那股稳当的臂力惊到,竟能直接将她从墙头托下来,有这般骇人的力气难怪能生生砸断刘全的骨头。

她想,若是她也有这般力气就好了,这样那瘸子上门提亲的时候,她就把瘸子的另一条腿也砸瘸,让他不敢再打自己的主意。

萧矜看出了她眼眸里的惊羡,还在等她那一句由衷的夸赞,身后却响起一声响亮的口哨。

他回头,就看见叶洵正用一种戏谑的眼神望着他,笑着说“不知道的,还以为萧少爷是带了个小媳妇出来。”

这种玩笑放在姑娘身上是不合适的,有损姑娘的名声,但是搁在男子身上则没那么多讲究了,说出来立即惹来一阵哄笑,几人纷纷跟着附和。

只有那个漂亮姑娘听不出是玩笑,指着陆书瑾认真道“咦,他不是个男子吗”

接着又冲陆书瑾招手,“夜色深,我瞧不清楚,你往前走两步,走到光下面我仔细分辨。”

陆书瑾被众人一起哄,低着头没忍住脸红了,再一听这姑娘认真的语气,便忍着脸上的烫意拱手道“姑娘没看错,在下的确是个男子。”

萧矜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停止起哄,对叶洵没好气道“你媳妇儿才是个男的呢爷喜欢香香嫩嫩的姑娘。”

叶洵满不在意地一笑,“也不是没玩过。”

萧矜懒得搭理他,招手让侍卫牵来了马,踩着脚蹬一翻身便坐于马背上,问陆书瑾,“会骑马吗”

陆书瑾摇头,然后转头看一眼南墙,想要回去的意图相当明显。

“方才在墙里让你回去你不回,现在没机会了。”萧矜冲她伸出手,道“上来。”

陆书瑾找别的借口,“你这马好像坐不下两个人。”

“驼头猪都轻松,还能驼不动两个人”萧矜催促道“手给我,快点。”

陆书瑾有一瞬的迟疑,这时季朔廷在旁边道“人家说不定不想跟你共乘。”

萧矜皱起眉头去看季朔廷,“他是我带出来的,不跟我共乘跟谁共乘”

“跟我也可以啊。”季朔廷拍了拍自己的马背,对陆书瑾笑得一脸温柔,“来陆书瑾,跟我坐一起,我的马温顺,跑起来不颠。”

叶洵也跟着笑说“坐我的马也行。”

陆书瑾想起方才他笑容暧昧地说的那一句“也不是没玩过”,心里顿时泛起一阵恶心,再没有犹豫地伸出手抓住了萧矜的手掌。

两掌重叠的一瞬,萧矜合拢手指握紧了她的手,用力往上一拽,陆书瑾整个人便被拉到了半空之中。

她一只脚踩着脚蹬借力另一只腿曲起,左手拽住了缰绳,随着萧矜的力道往上一攀,就这样坐在了萧矜的身前。马身上的温度贴着双腿传来,温热而柔软,她手底下拽着缰绳和马背上的毛,下意识攥得紧紧的,怕滑掉下去。

陆书瑾从未骑过马,连马车都很少坐,从不知道马背那么高,坐上来之后视野会变得如此开阔,感受到身下这只偶尔打着鼻息的鲜活生物,她觉得兴奋又新奇。

正伸头往前张望时,她手下的缰绳一动,陆书瑾低头看去,才发现萧矜的手臂拢在她的身侧,手伸到前面来把缰绳从她手里抽走些许,陆书瑾稍稍一动弹,后背就轻轻撞上了萧矜的胸膛,这时她才惊觉自己整个人都拢在了萧矜的怀中,与他的距离不过一拳。

陆书瑾心猛地一跳,骤然僵住身体,眼底流露出些许慌张来,耳尖出卖情绪,瞬间红了个透。

还是萧矜先往后退了退。

他十岁出头那会儿萧云业不准他骑马,他就经常自己跑去找季朔廷,让季朔廷牵马出来,两个人就共骑一匹马,所以他并未觉得哪里不妥,拉动缰绳催马往前走,语气随意道“你没骑过马就不能让你坐后面,免得被颠掉,你就夹紧马腹抓紧缰绳就行,注意别揪到马背上的毛。”

两个人贴得近,他的声音几乎是挨着陆书瑾的右耳朵响起的,若有若无的气息拂过红透了的耳尖,陆书瑾觉察到了自己脸上的蒸腾热意,赶忙低了低头掩藏,同时松了手里的马毛,改去抓缰绳。

缰绳并不长,用两股拧成了粗粗的一条,握上去时有着并不粗粝的坚硬。萧矜的手掌大且握的随意,留给陆书瑾的部分就少得可怜,她的两个手挤巴巴地并在一起捏着。

萧矜的肤色是健康的白皙,在一众男子里也称得上一句“小白脸”,但他的手背与陆书瑾的手背相比,却一下就衬托出陆书瑾的手背白嫩。

她将身体往前倾,臀后抵着马鞍,与萧矜拉开些距离。

“走咯。”萧矜不轻不重地喊了一声,催马而动。

马背的颠动还是相当明显的,陆书瑾又没坐在马鞍上,更是第一次骑马没有经验,尽管她用力夹紧马腹却还是止不住地左摇右晃,好在萧矜的双臂牢固如铁,架在她的身侧将她困在其中,且马行的速度并不快,便没到将她甩下去的地步。

一群人催马跟在后面,随从提灯散在两边,再有皎月相照,四周倒也不算漆黑。一排排人影晃动,几人很快就离开了学府的南墙。

那漂亮姑娘打马从后头追上来,侧头盯着陆书瑾认真瞧了瞧,陆书瑾也回望她一眼。

“小四哥,我二哥说你上回去春风楼带的也是这个人,小香玉对这人说错了句话你就发了好大的火,是不是真的”那姑娘问。

萧矜瞥她一眼,“我哪回去不带人”

那姑娘又说“二哥说从不见你在春风楼垂怜那个女子,说你其实喜欢的男人。”

陆书瑾听着这话,有些心慌。

萧矜却满不在乎,斜着嘴角笑,“你二哥上回喝醉了抱着路边的驴子说那是他新过门的妻,你能认下那头驴是你二嫂吗”

那姑娘赶忙摇摇头,“二哥喝醉了,醉话不能当真。”

萧矜也摇头,“并非,是你二哥的话皆不能当真,不是只有醉话,他那张嘴只会吹牛和胡说八道。”

那姑娘没再问他,而是慢下了马步,转头对叶洵认真问道“二哥,你的嘴只会吹牛和胡说八道”

身后传来叶洵气急败坏的声音“叶芹谁教你这么说你哥哥的”

陆书瑾觉得好笑,这个姑娘倒是长了一张看起来很聪明的脸,但不知道为何好像有些呆。

叶洵还在训她,陆书瑾耐不住好奇,悄悄从萧矜的手臂旁探出头,回头看了一眼,就见被唤作叶芹的姑娘正瞪着大眼睛看叶洵,等叶洵训完了又问“那你的嘴还能用来干嘛”

叶洵被气个半死,“我还能用来骂你,榆木脑袋”

萧矜低眸看一眼,正好窥见陆书瑾翘着嘴角无声偷笑,视线从她还留有余红的耳朵飘过,低声说“这是叶洵的胞妹,名唤叶芹。”

陆书瑾轻轻“啊”了一声,将头扭回来,心中疑虑万分。

上回在春风楼她已经知道叶洵的父亲是云城知府,那叶芹也就是正儿八经的嫡出官家小姐,何以她能在这天黑之后跟这群男子混在一起若传出去岂不是败坏叶家门楣

陆书瑾左思右想不得其解,最后只得去问萧矜,她身子往后靠了靠,偏过头小声问“萧少爷,为何叶三姑娘会在入夜之后与你们一起”

萧矜听到她的问题,倒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道“你怎么不问我们要去哪里”

陆书瑾顿了一下,说“去哪里对我而言已经不太重要。”

毕竟已经上了马背,不管萧矜把她带到何地都是无法抉择的,问不问都是一样。萧矜行事虽混,但总归看起来不像是谋财害命的恶徒,更何况陆书瑾身上也没几两财能惦记。

“也是,反正你待会就知道了。”许是因为叶芹就跟在后头,萧矜便没再回答陆书瑾方才的问题,而是转头对众人说“咱们快些,早点回去还能睡上一觉。”

后头几人皆应了声,萧矜便拽着缰绳用力甩了一下,啐声促马,提升了速度。

马背颠簸起来,陆书瑾一时坐不稳,下意识扶助萧矜的手臂。他的小臂十分坚硬,只有一层薄薄的肉感,里头的肌肉如铁一般,有一瞬间陆书瑾想问问萧矜原本的手臂是不是断了,衣袖下面的是一截木头做的假肢装上去的。

这话得亏没说出来,不然萧矜也要被气晕。

快马行了一阵,很快便来到了城南郊处。

陆书瑾到云城的时间不长,对这里的路并不熟悉,但是她听说过城南郊有一片很大的养猪场,东家姓齐,养猪上万头垄占了云城中大半的猪肉生意。城中很多达官贵人吃的猪肉都是直接从齐家猪场定下,现宰现卖。

所以城南郊这一地带,连空气中都充满着猪粪的臭味。

萧矜在树边停下,眯了眯眼睛远远就看见齐家猪场那寥寥点着的灯和来回巡逻的下人,翻身下马,扬声道“千里镜拿来。”

随从很快送上一杆竹制单筒的玩意儿,萧矜随手一拉那东西就变长一倍,他放在右眼上往猪场眺望。

眼下这个时间,猪场的大半下人都已经休息,只留下了几批来回巡逻的,灯光昏暗看得不分明,但萧矜知道这会儿是齐家猪场把守最松弛的。

其他人也都下了马围在他边上,疑惑询问“萧哥,咱们来这里到底干嘛”

“你蠢啊,这还用得着问萧哥当然是要给齐家一个教训啊”

“就是,谁让齐家那个嫡子不长眼睛,敢跟萧哥抢东西,也不过就是一户养猪的,还敢这样张狂”

陆书瑾仍坐在马背上,目光落在一旁的地上,耳朵却放在了人堆里听着,几人七嘴八舌很快就把事情说了个大概。

原是萧矜前两日又去了春风楼,他是楼中的常客,所以三楼那个名唤“月水间”的雅间就常年给他留着,不在接客的队列之中。但萧矜前两日去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常包的雅间里竟然有人,且人还不少,一人搂着一个姑娘在其中寻欢作乐,歌舞升平,十分快活。

萧矜当场就掀了桌子,赶走了弹琴奏乐的姑娘,将春风楼的掌事喊来质问。

一问才知道齐家嫡子齐铭刚一进门就指名要月水间,任凭掌事如何劝说都不听,撂下了一锭黄金扬言若是不将月水间开放,就砸了春风楼的牌匾,无奈之下掌事只好收了金子,让他进入月水间。

萧矜听后发了好大的脾气,立即就要教训齐铭,却在人群中找了一圈没找到,不巧他刚好在萧矜来之前离开了。

找不到人,萧矜就砸了月水间的所有东西让换新,还放话说逮住了齐铭便要好好教训,然而养猪大户的嫡子齐铭并不畏惧,甚至通过萧矜身边的小弟传话说要让月水间改名为“齐铭间”。

齐铭的公开叫板,让萧矜很没面子,所以才集结了人马,打算夜半来齐家猪场,给齐家一个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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