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人在李唯西家吃完了晚餐准备分别，南栀子帮李唯西一起收拾了餐盘。趁其他人都不在的时候，南栀子问李唯西，程燃是个怎样的人。

李唯西沉默了一阵：“他不是个好人，但也不算是个坏人，在我看来。”

“程燃辍学出国的那年，发生了什么？”

李唯西的表情里有一丝忧伤，眼睛里仿佛起了雾：“我和余念说过，关于程燃的过去我只字也不能提。”

南栀子想了一会而，眨了眨眼睛：“我猜，程燃辍学出国，与他未过门的后妈的死有关，对不对？”

李唯西叹了口气：“你就别问了。”

“那我就去问程燃。”

“程燃经受不起这样了。”李唯西看了看四周，靠在南栀子的耳朵上说：“我只能告诉你一部分，但是你谁都不能提起，包括余念和顾南风。”

“好。”

程燃的存在就像一座孤岛上被遗落的秘密，孤岛长出了野火烧不尽的杂草，长出了春风吹又生的野花，却还是掩盖不掉那贫瘠罕至的土地。

“程燃的母亲意外死亡了，那时候程燃才13岁。她母亲死去不久，父亲找了一个能称之为程燃‘姐姐’的女人，并打算和她订婚。但就在订婚前一晚，那个女人从二十三层的楼上跳了下去，脑浆都爆了出来，当场死亡。程父把气撒在了程燃身上，他觉得那个女人自杀是因为程燃从未接纳过她，人命事过后程父大怒，第二日买了张机票把程燃放在了国外，说不想再见到他。”

南栀子的眼中渐渐失去了欢愉和好奇的色彩，继而像是雪渐渐半融化形成的冰渣子，闪烁着凛冽的光。她的脚下有些发抖，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难怪他看起来总是那么忧伤。”南栀子不停地在往后倒退。

李唯西看着南栀子的眼睛，“如果我告诉你，是那个女人该死呢？”

“你说……什么？”

“程燃母亲的死没那么简单。”李唯西低下头在南栀子耳畔耳语。

南栀子咬了咬嘴唇：“所以他才变成现在不与人亲近的模样吧……”

“从他母亲和那个女人接连死后，他就患上了情感障碍症，他其实挺缺爱的，他一直希望有一个人能帮他走出囹圄。”

李唯西用了“囹圄”这个词汇，南栀子猛然一哆嗦。囹圄：监狱。

“程燃看似活着，其实深陷囚笼。我也希望有个人能帮他走出来。”李唯西说，“但是，你还是不要和他走得太近。”

“为什么？”

“因为……程燃身上背负的故事不仅如此，那是你无法想象的。但是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了，”李唯西的瞳孔中忽然灭掉了一束光，“也许我和他都不是什么好人吧。靠近了，都不壮观，更不干净。”

因为，程燃是真正的火焰，不能把他拯救出来的人，自己反而会被引火烧身。一个人背负着那个秘密，背负着一个人的尸体，被送到异国他乡去放逐，这种伤痛与孤寂，南栀子想都不敢想。

但是——李唯西并不是所有实情都告诉了南栀子，他对南栀子有所隐瞒。甚至事情的最关键：亲生父亲为什么舍得对自己的儿子这么绝情？难道程燃没有一点错吗？姜菀芸自杀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关于这些——李唯西只字未提。

李唯西更没有告诉她，他亲眼目睹甚至参与了“那件事”。

他们——曾经是邻居。

45

高一下学期在没有一点准备的时候悄无声息地来临了。

例行班会班主任站在讲台上讲着一大串让人昏昏欲睡的发言，南栀子把头侧向程燃的位置，程燃后背明朗的线条隔着校服凸显出两块肩胛骨，他垂着头，南栀子猜他在干什么。

开学之后，南栀子和程燃的关系缓和了许多，虽然不存在互不搭理对方，但是南栀子也没答应程燃在一起。程燃不是好人，但也算不上一个坏人。南栀子这么想。

就像是感受到了来自背后的一束目光，程燃猛然地回过头，对上南栀子的双眸，南栀子慌忙低下头。

南栀子说过，程燃的瞳孔很黑很黑，就像一个无底洞，无底洞下是恶魔的深渊。

程燃收回头，把刚才低着头写了一页的英文单词撕下来，扔到抽屉里。

满满一页只有一个相同的英文词汇。

demon

46

中午，南栀子走在放学的路上。她抬起头望着头顶晴朗的天空，白云依旧自由地来去，把阴影在地面上拖拽着，横扫过每个人的头顶。

自从南栀子知道了程燃背后的故事，就再也难以忘怀。看似不喜欢与人亲近的程燃，原来背后隐藏着沉重的秘密，感受过众叛亲离这种孤寂的滋味，所以就成为了现在这幅模样的程燃吧。

她低着头走着走着，突然转身朝反方向的程燃快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