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越来越大,穿过树林,卷起落叶,吹起尘土,带走了死者的亡魂。
杜文林又退回到圈心,心中一片茫然。
他并不明白是如何取胜的,只是出于本能的反应而已。
他不清楚自己的实力,也不知如何发起进攻,甚至对眼前的血腥战场怀有深深的恐惧。
又有一个同伴被细刀砍到小腿,可能没有伤及骨头,血不断从腿上流到地面,遍地都是血印,可是他还在拼命厮杀。
包围圈更小了,甚至已经小到同伴的后背能碰到他。
场外的攻势更急,那个砍刀客不断发出啸声,催促着同伴加紧进攻。
杜文林伸手把那个腿部受伤的同伴拉进圈内,持刀补上了他的位置。
一把长柄细刀贴地扫来,杜文林不知如何应对,只好持刀对着划来的细刀猛地剁下。
使细刀者一直都对自己的速度与功力比较自信,因为浸淫在这把细刀上的时间比他睡觉的时间还要长。
每次出刀,对手即使不被砍断两腿,也得狼狈逃避。
可是这一次他错了,错得下辈子再也不想使用细刀。
刀刃明明已经划到了对方的腿上,自己甚至准备听到骨头被细刀切断时发出的脆响声。
可是突然间一道闪电从上砸下。
细刀还在地上,只是自己的手中只剩下刀柄。
长刀落下砍断细刀的瞬间,不可思议得又回弹而起,刀头正好迎上了他的下颚,一声骨头破碎的“咔嚓”声传出,把自己的耳膜震得嗡嗡直响。
可惜,这个声音是从他自己身上发出来的,也是他在人世间听到的最后声音。
圈外围攻者已有三人阵亡,俩个剑手不但失去了兵器,精神也彻底崩溃,傻傻得站在远处盯着战场。
关键是围攻者对于这场截杀已经逐渐失去了信心,皆萌生了退意。
此长彼消,圈内的人却越杀越有精神,转眼间又砍到了一个,砍伤一个。
“弟兄们加把劲,把他们都留在这儿,一个都不许放走!”孟刚高声喊道。
场外的人已经开始退却,包围圈越来越大。
砍刀者突然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啸声,他们的人立即撤下来几个,扶起受伤者往森林里面撤退。
剩下的人一边抵抗,一边也慢慢往林子里退去。
厂卫们杀红了眼,跟着追击。
“全都回来!”孟刚喊道。
“穷寇莫追,别再被他们咬上一口。”。
大家全部退回,仍然围成战斗队形。
清点战场,自己这一方伤了三个,不过都没有性命之忧,也没伤及骨头,算是轻伤。
反观对方,留下了四具尸体,被带走的伤者不下四人,伤亡过半。
这次战斗,己方取得了巨大的胜利。
杜文林兀自拿着长刀站在那儿发呆,长刀上的血迹未干。
大战过后,他全身已被汗水湿透,不是累的,是因为过度紧张,还有战场上的血腥场面给他带来的强烈心灵震撼。
十九年的岁月中,除了见过邻居杀猪,就是见过父亲杀鸡了。
今天第一次见到杀人,并且自己动手直接或者间接杀死了三人。
大战已经结束,可是自己的心里还在不停得激烈颤抖,拿刀的手甚至有些哆嗦。
突然有只手轻轻拍在他的肩上。
回头一看,是孟刚,微笑看着他。
他也咧嘴露出一丝笑容,笑得很难看,只是心里镇定了不少。
孟刚揽着他的肩头,往坡下走去。
良久,才开口说话:
“今天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大家凶多吉少。”
杜文林又咧嘴笑了笑,没有回话。
他确实不知应该说啥。
把前面路上的树木移开,大家继续前行,一直到天黑才走出峡谷。
回望这条风景秀丽的大峡谷,大家心中没有景色,只有劫后余生的心悸。
一路上没有其他阻碍,过了长江,就到了应天府地界。
“孟大哥,有个疑问一直存在心里,想与你说说。”杜文林与孟刚并辔而行,一边走一边说道。
“哦,什么疑问?”孟刚目视前方。
“在济南住店的时候,出现的那个算命先生,是偶然出现的吗?”
“不可能是偶然出现!即使偶然遇见我们,也不可能知晓我们此行的目的,干吗要放出信鸽招呼人手截杀我们?每天在外执行各种任务的缇骑比比皆是,难不成要挨着消灭?况且我们此行的人员不少,想要灭掉我们,自己也得做出巨大的牺牲。”孟刚分析道。
“嗯,大哥分析得有道理。唯一的解释是我们从京城出发后,消息就有人传递了出去,也就是说,我们的内部出了内奸。那个算命先生是来查看实情的。同伙在得到算命先生的情报后,在合适的时间里,在合适的地点安排人手伏击我们。”
“是啊,他们的计划天衣无缝。唯一漏了一个关键的情报,那就是没有事先弄清你的实力。”孟刚说到这里,不由得呵呵一笑。
杜文林不好意思得挠了挠头:
“哪里有什么实力?只不过是兔子急了会咬人罢了。”
孟刚又笑了,没再言语。
在他的心中,杜文林有着太多的秘密,既然对方不愿意说,他也不方便问。
局面如果弄得太尴尬,兄弟都没得做了。
“他们都戴着红色头罩,不知与‘红封教’有没有关系?”杜文林问道。
“这个暂时难以定论。”孟刚不是喜欢乱下结论之人。
杜文林对大家说,自己与曹巡抚是翁婿关系,可以先去巡抚衙门,见一下曹巡抚,打听一下应天府这边对于胡案的侦查情况,顺便取得本地衙门的支持。
大家皆觉得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