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的!忙了一个晚上,最后生产任务还没干完!本来工资就少,这再扣点……”赵白眼哭丧着脸,嘴里唠叨着放下了抛光机跟在了赵同福身后。他边走边把工作服也脱了下来,掂在手里骂道:“娘的,这工作服浸了汗沉了二斤!”
两人快要走出车间时,突然听到车间外花坛那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叫声:“你俩咋不穿工作服!说你俩呢!”那声音又尖又高,就好像被火星子烫到了发出的尖叫一样。
赵同福抬起眼皮瞅去,见一个女人气鼓鼓的,正从低矮的花坛旁边快步朝这边走来。赵同福没想到居然碰到了“小粉鞋”。小粉鞋烫着时髦的波浪卷长发,纹着柳眉擦着口红,脸上扑着厚厚的白粉。虽然看得出模样底子很好,但浓妆依旧无法掩饰已经到来的衰老,她看起来已经有四十左右年纪,穿着一件极薄的黑色连衣纱裙,透过纱裙可以看见她里面穿着一件黑色短款吊带小背心和一件黑色短裙。
他的眼不由自主的瞄了一眼小粉鞋吊带背心下那撑得鼓鼓的胸部,随后视线朝下转到了黑色纱裙里藏着的半截白色大腿上,一时无法转移视线。这打扮根本不像工厂的工人,简直像是电影里的香港女星。
“小粉鞋”是厂里人给这个女人起的外号,她本名叫韩丽。赵同福早就听说了她的大名,但因为自己整日埋头在肮脏的车间干活,所以极少能看到她。她现在在厂安全办公室里混了个白拿钱的闲差,多少算个小领导,平日里很少出来,没想到今天撞邪,偏巧从车间门口经过时被赵同福两人撞到。
“小粉鞋和厂里好几个领导都有一腿。”赵同福脑子里想起那些有关小粉鞋的流言来。在工人的流言里,小粉鞋简直是个厂妓,她和许多领导有许多不同版本的风流事,每个故事都有绘声绘色的细节讲述,好像当时大家就在旁边围观一样。
赵同福感觉裤裆那活儿居然开始鼓胀起来,很快变得硬邦邦的,甚至想顶透厚厚的帆布工作裤的裤裆。
“你俩不知道在车间里必须穿工作服吗?安全规定上怎么写的不知道吗?”小粉鞋指着两人泼妇骂街一样叫嚷道,愠怒的模样像是赵同福和赵白眼刚刚偷看了她洗澡。
“这娘们怎么吃了火药一样!”赵同福视线从她的白腿上移开,心里纳闷嘀咕着。这一瞬间,他感觉小粉鞋的脸居然变得和张杏十分相像。他裤裆里那活儿瞬间萎了,一股烦躁混杂着怒气升腾起来。他努力压制住烦躁和怒气,陪着笑脸,一边披上工作服,一边低声下气道:“天儿太热,刚脱下来,这就穿上!”
小粉鞋不依不饶:“穿上就行了?谁让你俩脱得!我给你俩说,一人五十块钱,工资里扣!看你俩还没记性不!”
刚刚还在陪笑的两人一听急了,赵白眼急得结巴起来:“你看你这,这,这……”
赵同福脑子则嗡的一下:那可是五十块钱!自己在车间卖一夜命刚挣多少?这个娘们一句话就把钱给夺走了!”
赵白眼结巴着朝小粉鞋求情,模样简直像是要饭的在乞讨。赵同福木头一样楞在那里,盯瞪着小粉鞋那张扑满白粉的脸——她脸上那冷冰冰、不耐烦中暗含鄙视的目光简直和张杏一模一样。
赵同福不知道该怎么办,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快朝这个破鞋低声下气,向这个公交车点头哈腰!她没准能放过你俩!免了五十块钱罚款呢!五十块钱!
赵同福几乎就要屈服了。一个声音却蓦地从心底冒了出来:“如果她是领导随便玩的破鞋,那我算什么呢?我他妈的算什么东西呢?”
这想法就像火星子一样将赵同福心中的汽油桶点着了,他的怒火猛的爆发,将工作服往地上一摔,指着小粉鞋粗吼道:“你他娘扣我钱试试!扣扣试试!你是个啥玩意!狗娘养的破鞋!烂货!”
小粉鞋听到这话后愣住了,似乎赵同福骂人的话是把铁锤,狠狠地将她锤晕了。等她回过神来,她的嗓音忽的拔了尖,哆嗦着指着赵同福道:“你骂谁哩!你骂谁是破鞋!”
“就骂你呢!破鞋!烂婊子!”赵同福大声吼叫着,一种像摘了湿口罩呼吸的畅快感充斥了他的全身。
“啊!”小粉鞋发出一声尖声哭喊,脸开始涨红起来,身子也因为激动剧烈哆嗦起来,竟朝赵同福一头撞来。赵同福虽然气急,却没有打女人的心思,只好转身朝车间里躲开。小粉鞋气疯了,哭嚎着撵在赵同福身后,一副要同归于尽的架势。
这时候接班的人陆陆续续的来到了车间门口,工人们聚集在那里,笑嘻嘻看着眼前这场罕见的场景。虽有几个劝架的,但也只是口头里喊两句,无人真的上去阻拦。
车间门口乱作一团,小粉鞋尖利的哭声回荡在偌大的车间里。而此刻,谁也没注意车间上方那辆尘封许久的天车正在起着极其微小的变化。
那是一辆专门用来吊运重型加工件的天车,它就停在离车间门口不远处。自从故障后,它已经有四年多没有动过了,车间里的所有人几乎都忘记了它的存在。可就在这时,随着“磴”的一声钝响,天车吊钩上的一股钢丝绳骤然断裂,那副重达数十公斤的吊钩重重的砸了下来。
不偏不倚,砸在了小粉鞋的头上。
赵同福只感觉头顶黑影一闪,便见一个硕大的重物砸在了身后的小粉鞋头上。下一刻,他的脸上溅上了许多红色和白色的浆液,整个人也楞在了那里。
吊钩直接砸掉了小粉鞋半个脑袋,随后重重砸在车间地面上,整个车间都犹如地震般抖了一下。车间顶上的积灰也铺天盖地的被震落下来。
赵同福离小粉鞋不足两米远,那只独眼瞪得大大的,仍满是愤怒和怨毒的盯着自己。
赵同福感觉整个人的力气都没了,车间的铁锈味和血腥味顺着鼻子钻进他脑子里,钻的他脑子像炸开了一样。他想跑,却根本迈不开腿,就连闭眼都做不到。他瞪着眼看着小粉鞋的身子缓缓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