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顺明是水师将领,平时都是征战在外,听说天子指定要他陪同巡盐时,心里就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天子刚刚宣布要改革盐政,就马上给他分派了黑活,真是躲都躲不掉。
听完最新的买盐规矩后,陆顺明长松了一口气,大叹这次的黑活有点轻松,和上次卖猪仔相比,简直可以算是美差!
因为最新的规矩就是没有任何规矩,简单得让人难以置信。
按大明历朝沿袭下来的盐政制度,商人购买官盐的流程非常繁琐、复杂。
其中,光盐商就有边商、场商(内商)和水商(运商)之分。
边商在官府指定的仓口纳粮或纳银,取得勘合凭证,然后去盐运司换取盐引,然后进入漫长的等待期,有时一等就是十几年,甚至二三十年。
如果不想等,可以把盐引卖给有官府背景的场商,换取微薄的利润。
场商就是大批发商,他们买下边商手里的盐引,再向盐运司交一次钱后,就可以去盐场取盐。
此时的盐还不能售卖,必须运到批验所检验、称重,最后才能在指定的盐货码头分拆售卖给水商,这才算课税完毕。
整个流程需要经过十几道关口,每道关口都有贪官污吏吃拿卡要,上下打点的银子是上缴给朝廷的好几倍。
水商运往引岸(销售地)的过程中也不省心,路过的每一个巡检司都能挑出一些毛病,揩一道油水——就算没挑出毛病也要伸手要钱。
就是因为经过层层盘剥,最后卖给百姓的盐才会那么贵。
很多穷苦人家因为买不起盐,不得不长期“食淡”,最后在缺盐造成的病痛中死去。
在朱由榔描述的新政里,以上所有流程都不复存在,任何人都可以在大明治下的盐场里买盐,不再需要“场商”的资格。
官府不再限制购买食盐的价格、数量和售卖范围,水商想卖去哪里都可以自行决定,不用征求官府同意。
大明治下所有巡检司也不会再检查盐引,不再查验数量,会把盐当成最普通的商品一样对待。
简而言之,任何人只要前往盐场掏银子,就可以买到正经的官盐,然后自行处置。
秉着课税过程越简单越好的宗旨,朱由榔只向盐场收税,无论卖出多少,卖什么价,都只向盐场征收每百斤一钱的盐税。
在陆顺明看来,这个完全没有限制的盐业新政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味道,像是完全放弃对盐的控制。
和以前相比,去掉了繁琐的查验过程,盐商节省下的时间和打点钱就是一笔巨大的财富。边商、场商彻底失去意义,小水商则不用再被场商盘剥。
同时,朝廷的盐场可以光明正大地卖盐给盐枭,以前“贩卖私盐”这个杀头的罪名也名存实亡。毕竟谁都无法分辨盐枭手里的盐是官盐,还是自己晒的私盐。
“没错,不再有‘贩卖私盐’这个罪名了。”
朱由榔非常慷慨,不但将“贩卖私盐”的罪名废除,对盐枭以往的走私罪过也予以特赦,既往不咎。
“朕可以给你一些空白的特赦状,和盐枭谈妥后,就把他们的名字写上,这样你还能落下不少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