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东西?哦,学生懂了。”
“懂了就好。周大人请细想,江船从襄阳将粮食运回重庆,一路上要路过无数关卡巡防,肯定都得董军门开条子放行。船到重庆卸完货,就得空仓回程,那也太浪费了。贺某提议,船只路过巫县时,装上我们大宁的山货,这样岂非两全其美?”
“这……”
周培公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沉下声音问道:“贺将军,你是想贩私盐啊?”
贺珍笑道:“你不知道吧,我们这边早就不禁私盐了。现在湖广盐价这么高,我肯定得想法子多运点过来。贺某已经想好了,就在洞庭湖的荡子里修几个盐仓,船只路过岳州就卸货,卸完就回襄阳运粮,一点都不耽误。”
周培公想了半天,好像也没什么不对,按每艘小船运载一百石粮食算,至少要雇两百艘船连轴转,才能在一个月内将九万石粮食运完。
这么多船只来往三峡,靠偷偷摸摸肯定是不行的,至少得总督、巡抚、提督这个级别的大官打点招呼,让沿途的巡检和守备军放行。
既然船只有护身符不怕盘查,返程时不带点盐货就太浪费了。在周培公的老家荆门,掺沙子的劣盐都快三十两一担了。如果能用船来走私,一船就是几千两利润,难怪贺珍会动心。
不过贩卖私盐在清廷这边还是死罪,周培公虽然对高额利润流口水,还是不太敢掺和的。
“贩盐之事,恕学生无能为力。学生只是董军门帐下区区幕僚,哪能办这么大的事?”
“嗨,只要周大人牵线搭桥,董大人睁只眼闭只眼,哪有不行的?”
周培公知道自己只是跑腿的,不过沾上贩卖私盐就不是小事,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直说惭愧惭愧。
贺珍见他死心眼,急道:“周大人熟读圣贤书,难道在心中就只有自己,没有苍生百姓了吗?”
“这……这从何说起?”
“贺某虽不知周大人籍贯何处,不过想来至少也是小富之家,当然不会缺盐吃。可湖广数百万老百姓呢,他们可吃不起三十两一担的官盐啊!我们将一担私盐运来湖广,就能救二三十条人命。这是大智大勇大功德呀!”
周培公愣了一下,暗想这确实有理。不过他仍旧推辞道:“不是学生不愿意办,只是学生官轻言微,确实办不下来!”
“有什么办不来的,你只管把话带给董军门,他点头,肯定能行。”
“学生明白了,学生只管传话,其他一概不知。”
“有劳周大人了。放心,此事不让周大人白帮忙。事成之后,周大人占半成干股,董军门占一股,另外再拿一股出来作上下打点的费用。怎么样?”
说到此处,贺珍表情严肃,再次强调走私贩盐的正义性:“苍生为念啊,周大人。”
……
半个时辰后,襄阳城内,府衙后院。
湖广巡抚刘兆麒、董学礼、张勇等人齐聚一堂,听周培公转述第二次入明营的谈判过程。
和朱由榔预想的一样,此次襄阳交易之局并非董学礼一人所设,而是包括张长庚在内的整个湖广高层文臣武将都有参与。
然而朱由榔没想到的是,现在湖广督、抚们比他想象中更渴望停战。
因为吴三桂终于忍受不了钱粮被卡,屯兵于黔楚边境,质问张长庚为什么截留贵州的粮饷。如果湖广总督府再不答复,他就要亲自带兵到武汉取。
更让人为难的是,之前驻守沅州的偏沅巡抚袁廓宇已率部移镇长沙,防备黔军入楚的屏障已失。从偏桥卫到沅州一片坦途,吴三桂不一定能打到武汉,兵临长沙的能力却有。
在鄂北明军进犯襄阳,鄂西明军骚扰常德、岳州的局势下,张长庚已不知道先赌哪一边好。
湖广号称九省通衢,现在已成八面漏风之势。
张长庚一面向朝廷紧急求援,一面派出刘兆麒到襄阳前线,希望通过谈判让明军暂缓攻势。
不过当周培公说完伪帝所提条件,董学礼勃然大怒,痛骂伪帝无耻。
“每石粮食十两运费,总价岂不是高达九十万两?老子哪来这么多银子,伪帝真是贪得无厌,其心可诛。”
周培公战战兢兢地等对方发完脾气,又硬着头皮道:“伪帝知道我们营中备有一百二十万两银子。他还说,既然我军没把谷城拿下,军门就不用发这笔赏钱了。一百二十万两银子一分为四,他拿三份,正好九十万两。”
“混账,哪个王八蛋说的。”
董学礼盯着周培公看了半天,终于又泄下气来。谷城被俘的将领实在太多,伪帝不需要从周培公口中得知这个消息。
场上愁云密布,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伪帝的狮子大开口。
没错,湖广总督府确实备有一百多万两银子,不过张长庚已准备将这笔钱发往贵州,用来安抚狂躁暴怒的吴三桂。
刘兆麒道:“去年连番大战,现在巡抚衙门也没多少钱了。过几个月两江的兵马过来,我们还要提供粮饷,拿不出九十万两富裕银子。”
张勇道:“还是打吧,伪帝不除,下个月他终究还要来的。到时,难道再给他凑九十万两吗?”
“打打打,难道我不想打吗?你不是没看到,襄阳这破地方根本守不了。”
“那我们就退回钟祥。”
“钟祥就守得住?”
“那你们就筹钱吧,反正不能克扣到我甘陕客军的头上。”张勇将脸扭到一边,不想再和眼前的庸人说话。
周培公等他们吵完,忽然又出声道:“诸位大人莫怪,学生刚才出营时运到贺珍,他提起一事,或可帮我们筹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