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孙不范认输得太过干脆,以致让所有人都满心错愕。
玄门、灵门弟子有人开始讥嘲,甚至黎音宫弟子也不能理解——
才赢了云庐书院一把,这便认输,岂不是就把到手的那一计分给让出去了?那要么索性一开始就不应战,保留下这一分,谁也不会觉得他怯懦。
南霜仙子见到自家这个师侄回来,却没有指责他什么,而是直接弹出了一枚丹药,道:“回房内调养吧,三个时辰不到,入宫前你要完全恢复。”
仲孙不范袍袖笼住丹药,拱手道:“是。”
一众黎音宫弟子这才反应过来仲孙不范的伤势不轻,居然要回房打坐调息,看样子一时半会儿还好不了,连南霜仙子也出手赠药。
仲孙不范收好丹药,拱手道:“师叔,这于合君虽然破了我的法术,但别他看毫发无损,实则也已伤筋动骨,眼下出击,将他拿下正当时候。”
南霜仙子点点头,表示会意,道:“你下去吧,我心里有数。”
仲孙不范再行一礼,退回了自己房间内,甲板上的寂月楼弟子则复又开始讨论,许多人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甲板上的几个面孔。
尔今面对的于合君实力迥乎一般,哪怕其已受伤,寻常弟子下去了也很难说一定讨得了好,也许只同为真人座下的几个弟子方才有机会。
……
不知为何,黎音宫的古筝飞舟上久久没有动静,转是宸虚派这里有了声响。
“师伯,要不让我去会他一会?”
一个身高七尺半,仪容俊美,薄唇挺鼻,两撇剑眉下一对点漆明睛闪亮的青年男子走到了周致台面前低声问话。
“巾纭你去的话……”周致台目光微凝。
这俊美青年赫然是嘉峻李氏弟子,李巾纭。
李巾纭走近两步,“师伯就让我去吧,这于合君同仲孙不范对阵,虽然看去若常,但谅必有所伤损,不打紧的。”
他与周致台座下弟子宁泰清关系极好,周致台又与他老师单英华私交极好,两边时常有来往,他称对方为师伯,宁泰清称自家老师为师叔,关系不可谓不亲近。
适才周致台同伏罗派长孙乐池的争执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倘使宁泰清在场,这会儿谅必要出手,替老师挣足面子。
然而宁泰清此时正在宗门内准备破关元婴,眼下之事便只能由他来代劳了。
周致台自然明白这个师侄的心思,想了想便要应允,谁知道就觑见一个身影落到了广场上,却是来自于魔门寂月楼。
……
数十息前,就在仲孙不范认输回到了古筝飞舟上时,禹台运也有了动作。
“李澈,你下场吧,这于合君肯定已经受伤,纵然修为比你要高,但以你的水准拿下他还是有机会的!”
禹台运一开口,李澈不知道为何就不再头疼。
当然,他没有且也不可能发现是禹台运在作祟,月灵无离反魂术的作用已经到了深入骨髓的地步,令他自动忽略了所有禹台运的小动作。
李澈面露豫色,问道:“现在让我下去么?”
在他被虚构的记忆里,自己是要陪同禹台运进入仙宫中去的。
禹台运淡淡一笑,解释道:“就像他们说的,没人规定下场比试过的人不可以再进入仙宫内,你放心去罢,晚些我拿点灵药给你尽快回复法力就好。”
他袍袖内的手复又开始掐诀。
熟悉的剧痛袭来,李澈脑门仿佛被尖针一刺,整个人打了个寒颤,当即拱手道:“我这便下去会会他!”
说罢,纵身一跃,轻飘飘落到了广场上,甚至没有考虑到这么做自己将要暴露在伏罗派与宸虚派眼皮子底下这一现实。
从始至终,虚立在半空中的林建帛虽然俯视广场,但灵识却一直注意着他们这里,没有说一句话。
……
“这……”
不少人感到意外,暗忖黎音宫吃亏,却是寂月楼弟子出面接战,虽然同出魔门,但会否有些越俎代庖?
“此是何人?怎么一脸络腮杂胡,连样貌也看不清楚。”
“看此人身量高大,姿态挺拔,龙行虎步,应该不是无名之辈。”
“我好像见过他,此人一直是与若山禹氏的禹台运走在一起。”
四下议论不止。
周致台见被人抢了先,微微蹙眉,然而扫了眼底下来人,他却少有的面露惊疑之色。
李巾纭一直在等他开口,见被人捷足先登,在心里暗叫了声可惜,随即便注意到了周致台的异状,奇道:“师伯,怎么了?”
周致台负手立在飞宫舷首,没有说话。
……
禹台运走到了甲板围栏边,依靠着身子,喊话道:“李澈!拿下这于合君,我便将你归入我禹氏门下!”
声音久久不绝,却是用上了法力。
“原来他叫李澈啊,不姓禹。”
“我也以为他是禹氏子弟。”
“不过我先前好像听见禹台运提起过,说这人是他的发小呀?奇怪!”
“等等……李澈?”
叛门宸虚、伏罗与嘉峻李氏三方,闹出泼天动静后销声匿迹,虽然已经过去三年之久,但这个名字还是让人耳熟能详。
尤其是玄门与灵门,在魔门听见这个名字尚还在讨论时,他们第一时间静默了下来,所有人脑袋里不约而同浮上来一个问题:这个李澈,是我所想的那个李澈么?
虽然有络腮胡须遮掩,但随着无数道灵识扫过,底下这个邋遢汉子的骨骼模样还是与众人记忆里流传在洲陆上的画像所重合。
李巾纭再也忍不住了,纵身跃起,喊道:“小叔公?”
他仍旧有些不确定这是不是魔门的把戏,如果真是李澈,他为何要站在魔门一方,听从魔门弟子的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