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上碧苔三四点,叶底黄鹂一两声。疑怪昨宵春梦好,元是今朝斗草赢。
江屿这一夜甚是惬意。赵烁不仅为他调理了经脉,还拿了许多大补之物给他补身。江屿当然照单全收,不过他没舍得拿去炖汤,而是全都被他收进了药箱成了私货。
大大的伸了个懒腰,看着满院的道士来来往往,江屿由衷感叹——如果赵烁真能做了皇帝,其实……也蛮好的嘛。
端起茶碗正要喝水,身后却忽然响起了太子的声音:“请问赵烁道长何在?”
江屿的心陡然一抽,做梦也想不到太子殿下会跑到咸福宫来找人,千万不能让太子认出自己,这里人多眼杂,要是被他当场认出,难保不会传到赵烁的耳朵里。心思电转之下,江屿便慢慢弯下了腰,装作老弱不堪的样子,一边锤着自己的后腰,一边摇摇晃晃的往前面挪步。
“道长,道长?前边那位道长?”
赵济在他身后喊个没完,已经有不少道士看了过来,可他们全都脚步匆匆,没人打算停下来为江屿解围。
心中懊悔——早知道就跟着清风去仓库帮忙好了。
“前边的道长!”赵济又喊了一声,声音之中已经能听出怒意。
回头是死,不回头也是死,江屿心中叫苦不迭,眼见不能蒙混过关,他也只好无奈转身,指着自己的鼻子诧异道:“您在叫我?”
江屿的眼中波光流转,仿佛是真的没意识到赵济刚才是在招呼自己。看到江屿那张熟悉的面孔,赵济显然更加诧异。
“江先生?!你怎么会在这儿?”
短短的十个字,中间却换了音调,前三个字尽是惊讶,后面的七个字却带了几分疑惑,很不理解怎么走到哪里都能遇到这个郎中,还有,他身上的那身道袍是怎么回事儿?
江屿听得出对方言语中的不信任,连忙挤出一个惊喜的表情:“殿下!这么巧,您也是来帮忙的?”
赵济闻言一怔,莫名其妙的点了点头,便懒得再去细想江屿为何会在宫里,他看了看忙碌的人群,继续问道:“你在这里可曾见到赵烁道长吗?”
江屿笑着摇头表示不知:“一早就没见过他了,不知道是不是去了乾元殿,要不您去那边儿看看?”
赵济扭头看着乾元殿的方向无意识的吐了口气。转而看见江屿在一直在锤腰背,便问道:“看你的背影还以为是个老道士的,怎么,帮忙的时候受伤了吗?”
江屿的表情一凝,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还在捶腰,便干笑着点了点头:“啊……内什么……搬东西的时候扭了腰而已,不碍事儿的……”
赵济说着便展开了折扇,随手扇了扇风:“难得见到郎中生病,看来到真应了那句医者不自医了,既然赵道长不在这里,那本王便不打扰了。”
赵济说完转身要走,江屿一眼瞥见他折扇上的桃花美人图案,心里纳闷:这扇子只在他是春意满的时候才会使用,怎么今天竟拿到宫里来了?
心有所想,眼睛便不自觉的多看了两眼,赵济顺着他的目光看来,这才发现自己竟拿错了扇子。赶忙折好,苦笑着摇了摇头,自言自语的解释道:“最近太忙,竟把这不入流的东西带进了宫里。”
他身后跟着两个太监,发现他太子的神色有意,便探头探脑的看了过来,惹来赵济的一阵厌恶。他看了看扇子,又看了看呵呵傻笑的江屿,随后便递了过去:“你我有缘,这扇子便送给先生好了。”
江屿下意识的接过扇子,眼见太子身后的太监神情猥琐甚是可疑,便计上心来:“哎呀!您瞧我这记性,赵道长还有几句话让我单独转达给殿下的,您请随我来这边儿说话。”
赵济一怔,见江屿正对着自己眨眼,立时会意,转身肃容吩咐道:“你们就在这里候着吧,本王去去就来。”
两个太监对视一眼之后便垂首立在了那里。
赵济随着江屿一路前行,绕了圈子来到了咸福宫后面的小花园里。二人坐定之后,江屿便从怀里掏出来一包果子铺在桌上。
赵济四下看看,见四周的树影参差之中尽是鸟语虫鸣,便笑着说道:“先生真是个妙人,即便是个废园也能让您寻到这么幽静的所在。旁人都是偷得浮生半日闲,而你,怕是偷得半生闲都有富裕呢。”
江屿嘿嘿一笑:“人生在世不过短短几十年,有人向往轰轰烈烈,也有人憧憬庸庸碌碌,人各有志罢了。”
赵济的脸上慢慢敛去笑容,略带苦涩道:“若非身不由己,做个乡野村夫也没什么不好。”
明天就是丹成大典的正日子,赵济会在这种时候拿错扇子,显然是存了心事,而且这心事八成就和这扇子有关。
江屿如是想着,便随口答道:“殿下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呀,乡民的生活看似自在,其实却是别无选择。活在盛世的时候还可安居乐业,若是赶上灾年或是战乱,那时的人命还不如草芥,乡民连糊口的生计都没有了,那时还谈什么野趣。”
江屿的话说的并不客气,可赵济却没有动怒,而是学着江屿的样子,拿起果子在身上蹭了两下便咬了一口,侧目看着江屿说道:“你把本王叫来这里,不会是来给本网上课的吧?”
江屿赶忙摆手:“怎么会!我是看你身后的两个家伙鬼鬼祟祟的不像好人,又见你似乎很恼他们,这才请你过来散散心的。”
赵济闻言噗嗤一笑:“那两个鬼鬼祟祟的家伙可是陈兴林派来贴身保护本王的大内高手,你竟说他们不是好人,有趣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