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相比,北堂春水便要冷静的多,笑着说道:“行与不行都是陛下的一句话而已,咱们只管看戏就好。”
梁书转头看向北堂春水,似乎难以理解这位礼部堂官的思路为何总是如此清奇:“他们要拆的可是福宁殿,那是先皇的居所,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梁书其实是想问他,在福宁殿的墙上砸个窟窿这件事儿,在礼法上真的没有问题吗?
可北堂春水却像是没听懂他的意思,直接反问道:“砸的又不是你我家的房子,有什么问题?”
这个答复简直无懈可击,梁书很没趣儿的咂了咂嘴,便转去跟江屿聊天:“江屿,你说他们多久才能把墙砸开?”
江屿歪着头想了想,十分认真地说:“如果还是这几个道士,怕是砸到下个月也不见得能行,要是换禁军来的话……大概一两个时辰吧。”
他的话音未落,便听前边响起一阵砖石散乱的碎响,接着便是一阵人声喧哗。
两人同时抬头,正好看见福宁殿的墙上已经出现了一个窟窿,一个头戴面具身形高大的道士正徒手拔开墙上的砖石。
江屿和梁书同时喔了一声!
与此同时,紫阳真人却再次睁眼,起身对着那个大个子的方向喊了一声:“可以了!”
大个子闻声便转回身向着紫阳真人施礼。人们这才看见他脸上带着的面具没有口鼻,只留出两个眼睛形状的孔洞供他视物,远远看着倒像是个成了精的鸡蛋正威风凛凛的站在那里。
紫阳真人挥了挥手,那鸡蛋精便闪身退回到了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赵烁这时才上前两步,请示紫阳真人:“墙洞已经开启,请师傅示下。”
紫阳真人微笑点头,从案头拿起一叠符纸递了过去,吩咐赵烁先把符纸贴在洞口四周,然后便可如洞捉妖。
赵烁领命,依照吩咐在洞口四周贴了一圈符箓,然后便拿了一支火把进了墙洞。窦章这时也想进洞查看,可走到洞口一看,却见那洞口还没有自己的腰粗,便只得作罢。只能借着赵烁手里的火把隐约看见的不大的空间之中似乎坐着一个人,赵烁正在翻动那人的衣物,似乎想要找出能证明此人身份的蛛丝马迹。
赵烁看得十分小心却也十分仔细,良久才从夹壁墙里走了出来,他的身后也立时又恢复成一片黑暗。
窦章看得清楚,赵烁的手里拎着一块脏兮兮的令牌,虽然只是匆匆地一瞥,可他仍能看出上面刻着的金龙图案。倒不是因为他的眼力极佳,而是因为同样的令牌在他怀里就有一块。
金镶玉材质的龙纹令牌天下只有一块——那是皇帝的私人令牌,平时交给亲信太监保管。此时此刻,他几乎已经能叫出夹壁墙中那死人的名字。
张寒——仁宗皇帝的亲信太监,既是当年的六宫总管,更是自己的师傅。
往事历历在目,那个曾经高高在上,总打自己屁股的人,此时就静静地坐在夹壁墙中的椅子上。几十年来,他就那么孤独的坐着,也不知他生前遭遇了什么。
尽管心中百感交集,可他面上却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微笑。他微笑着看着赵烁把令牌捧到紫阳真人面前,又看着紫阳真人用桃木剑挑过令牌之后,看也不看便放到了法台之上。
手指上下翻飞,嘴中念念有词,良久才对赵烁吩咐道:“妖物依然成了此地的怨灵,只能放火烧了尸身才能破法,去准备一下吧,一定要在天亮之前做完。”
接着他又转向窦章:“窦总管,贫道未破邪祟要用三味珍火烧那妖物,为保皇城不至于受池鱼之灾,还请先把水龙队叫来以防万一。”
窦章的眼角一阵抽搐,砸墙还算好说,若要在皇城之内放火确实在不是他一个太监能做主的。更何况里面的人是否就是张寒还不能确认,怎么也不能就这么一把火给烧了。
于是他便笑着说道:“按说真人的话奴婢自当遵从,可在宫里放火这种事儿实在不是奴婢担待的起的。再者,尚不知这人为何会藏身于夹壁墙中,总不好就这么随便烧了。不如先把墙洞封上,待奴婢明日奏明圣上之后再做定夺也不迟。”
紫阳真人沉了沉脸色,不悦道:“陛下可是下过口谕的,要你全力配合频道驱邪,若是误了大事,总管大人可愿担这干系?”
窦章脸上的笑意更甚,躬身施礼道:“真人有所不知啊,十五年前咱们宫里出过一档子糟烂事儿,从那之后陛下便下明旨要求宫里除了膳房之外不许见到明火,如有违背,立时便可杖毙的。不瞒您说,寻常的放河灯、放孔明灯都是不许的,就更别说您的三位真火了。”
紫阳真人明显是被噎了一下,大袖一挥便从蒲团上站了起来,冷哼一声道:“驱邪最讲时辰,贫道这就去找陛下请示。”
他说完转身便走,理也不理依旧躬身在侧的窦章。
待他走后,窦章便缓缓踱步到墙洞跟前,比了比洞口的大小之后,便随手在墙上拍了几下,然后轻轻一推洞口便比先前大了一圈,窦章要过一支火把也走进去了。
梁书这才松了口气,感叹道:“我去……这老家伙的功力可以啊,还有刚才的那个大个子……竟然用手就能把宫墙砸个窟窿,有这身手不当强盗简直可惜,竟然去做什么道士……”
江屿默然不语。
北堂春水摇了摇折扇:“你们之前有谁发现那个人了吗?我看窦章少有的慌乱了一下,只怕就连他也没发现那个人藏在哪里,这才是最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