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 六(1 / 2)

江湖铃医录 九尾狐狸Lj 7278 字 2023-05-22

王老尚书的府邸在保民坊,地处京城西南,本也是平头百姓聚居的所在,却因为有王家的宅邸在此,竟也慢慢繁华了起来。

王老尚书姓王名维字怀义,是甘露八年的进士。外放地方时便是一位能臣。因他出身商贾,每每调任总能为当地找到财路,无论当地先前如何凋敝,三年期内总能有所改观,世人称之为王财神。屡次评优之后,仁宗亲自下旨调任他到户部任职,上任不到一年他又提出商税改革,仅此一项便为朝廷增收百万,故而特赐了一座府邸给他。

仁宗曾点评王维心思缜密行事练达,遇事沉稳顾全大局。这十六个字的评语便足以概括王维的一生。

承天之变时,王维坚守户部,时为肃王的赵铮竟也无法从他手里抠出一两银子。然而当代宗在北地厉兵秣马,国库捉襟见肘时,又是王维屡献良策,无论国库如何空虚,只要前线需要粮饷,他又总能变戏法似的给代宗抠出银两应急。

征战数年,秦大将军终于不负众望,一举击破敌军主力,不仅收复了云州故地,更把国境向北推进了数百里,逼迫敌军退守上京。不久之后,西线战场也频传捷报,宋延龄借西域诸国内乱之际,一举突破至高昌,再次打通了封闭百年的丝绸之路。

两线大捷,一时间举国欢庆。

战事结束便要论功行赏,如秦冉、梁瑞、宋延龄等武将纷纷论功封爵,文官也有多褒奖,到最后时,代宗却把王维单独叫了出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恭恭敬敬给他鞠了一躬。王维哪敢领受,早吓得魂不附体,跪在地上体如筛糠。

代宗却说:“十年征战一朝凯旋,王维的功劳实不亚于秦冉、梁瑞。若是没有他主持户部,国家哪有钱粮供应前线军需粮饷。只可惜本朝祖制在前——不得军功者不能封爵,若非如此,朕本该封你一个安国公的。”

王维跪在地上,被这番话感动得涕泪横流,身边的臣工也都唏嘘不已。

代宗说着,便从盒子里取出来一块笏板,亲手交到王维的手上:“怀义,‘国之柱石’这四个字,你当之无愧。”

那一年,王维五十五岁。

他接过“国之柱石”之后却如变了个人似的,坐在户部尚书的位子上,嘴里讲的却全是些圣贤之词,弄得礼部尚书刘梓航整日提心吊胆,总疑心王维是存心要夺他的礼部。于是乎,朝堂之上便总能见到两个老头之乎者也斗个没完,皇帝也不制止,只乐呵呵的看他们分出胜负才肯退朝。

梁书讲完这些,便指着王家门前的一通石碑给江屿解释:“这文官下轿武将下马的石碑,整座京城也只有两通而已,你看,这上面的字可是代宗陛下的御笔,这可是无上的殊荣呢。”

江屿哦了一声,双手合十便冲着那石碑拜了几拜,嘴里喃喃念叨着久仰久仰,往来的行人见他这副模样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梁书觉得丢人,拉着江屿便去王家门前递上拜帖。

家丁见拜帖上写着武英侯府的名号哪里还敢怠慢,把两人引到门房喝水休息,自己则拿着拜帖向内通报。足足过了两盏茶的工夫,王崇恩才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见到粱书和江屿过来,眼圈竟有些红了:“退之、江先生……你们能来真是太好了,祖父他老人家怕是……”

梁书一直以为王老尚书是在装病,如今看来竟是真的病入膏肓,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安慰好友。

江屿毕竟是郎中,赶忙问起病情:“王大人你别着急,能不能先让我看看病人?”

王崇恩叹了口气:“多谢先生好意,不过宫里已经来过许多御医了,全都没有办法……”

梁书不等王崇恩说完便啐了一口:“那些御医一年到头就只给皇帝、娘娘们看病,能有什么本事,你要是真孝顺你爷爷,就赶紧让江屿过去看看,万一他能治好呢。”

王崇恩转念一想便觉得梁书所说不差,于是狠狠点了点头,说了一句:“快随我来!”便领着江屿和梁书去了内宅。

老尚书年逾九十,单独居住在一幢名叫梅园的小院子里。小院单独立了照壁,绕过之后,入眼便是一片梅树,只在梅林正中修了一排房子,虽也是粉墙黛瓦的景致屋舍,却不似府上其他建筑那般贵气逼人。夏有青梅可煮酒,冬日踏雪赏红梅,端的是别有一番雅趣。

江屿才听梁书说过王老尚书的生平事迹,总觉得他应该是个活财神似的人物,哪里想到他的居所竟会如此雅致。

王崇恩把他们领进梅园之后,自己便跑去与父亲请示,毕竟为国之柱石看病可不是小事儿,即便他是柱石的孙子也须谨慎。

时值五月,梅树上挂满了青翠的梅子,江屿随手摘下一枚,拿在手里只觉得沉甸甸的,捏着还有些硬挺,显然还没熟透。

他把梅子凑到鼻端闻了闻,只觉得清香四溢。正在考虑要不要尝上一口的时候,便见王崇恩一路小跑着赶了过来。

“咱们先去书房等会儿,到时候会有人来叫咱们。”

王崇恩边说便把他俩领进了书房,一路上行踪鬼祟,全然不似在自己家里,搞得梁小侯爷浑身都不自在,才进书房,他便诘问道:“我说延清,你这么鬼鬼祟祟的干什么,难道我见不得人吗?”

粱书说话的声音不小,惊得王崇恩赶忙起身凑到花窗跟前向外张望,见没人发觉,才埋怨道:“祖父的房里全是太医,有他们围着,旁人谁敢过去给祖父看病?别说江先生在京城籍籍无名,就连回春堂贺先生那样的名医也进不去的。”

梁书撇了撇嘴:“怕什么,你就说是我梁书举荐的名医还不行吗?”

王崇恩闻言便缩了缩脖子,指着梁书,老气横秋的说道:“退之呀,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以你的名声来说,要是不提你的名字只怕还有三分转机,要说是你举荐的名医,只怕连我都得被赶出去。”

梁书忽的拍案而起,怒道:“王延清,你什么意思啊!江屿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说得好像我憋着害你似的!你要是不相信我,我们马上就走便是了!”

眼见梁书发怒,王崇恩赶忙解释:“江先生的本事我是知道的,所以我才跟父亲据理力争呀,不过你也知道,我爹在家里说话没什么分量,他也在想办法帮咱们争取时间嘛。”

他们两只顾着斗嘴,却不防身后的江屿忽然问道:“诶?这个就是传说中先帝御赐的‘国之柱石’玉笏板?”

王崇恩回头,见江屿正在端详百宝阁上陈列的一块笏板,便点头道:“正是,想不到先生也知道这块笏板来历?”

江屿嗯了一声:“这么有名的东西想不知道都难呢,不过……我听说这笏板不是被司空易偷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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