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得歌翻断肠句,静听愁声夜无眠。
这一夜,两个原本素不相识的男人躺在被窝里相对无眠。
梁书裹着被子趴在床沿上,与地铺上的江屿遥遥相望。
“江先生,你说有没有可能是仇将军做的!仇将军身高不足六尺,是有名的矮个子,据说当年为了抢女人跟莫叔叔打了一架,被打的可惨了!”
江屿早就困得睁不开眼了,回答的有气无力:“动机呢……”
梁书双目烁烁放光:“他们这些老杀才,杀人还要什么动机啊!”
江屿叹了口气:“可你之前不是说,仇将军一直在跟你吹牛吗?”
“若是还有内应呢,不是说有两个凶手吗,我想想……矮个子的,武功高强的,对了!孙怀仁将军的老婆!她可是有名的母老虎,据说当年还在秦大将军府里撒过酒疯,打的莫叔叔毫无招架之力!”
江屿听得直翻白眼,从酉时到现在的整整三个时辰里,梁书几乎把他知道的所有军中矮子都说了一遍。有用的线索没找到一条,老将军们的八卦倒是听了许多。桌上的蜡烛还剩下短短的一截,江屿不禁感慨,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蜡烛都比寻常人家的耐烧。
“梁兄,你看窗外月明星稀,如此良辰美景,你我切莫辜负啊,我们还是早早安歇吧,明天还要参加十夫人的丧事呢。”
江屿说完便翻了个身,还没等梁书回话,他就已经打起了呼噜。
“你是猪吗?”
梁书翻了个白眼,心里怒斥着江屿吃饱了就睡、不识大体。桌上的蜡烛也烧到了最后,火苗跳动了两下便熄灭了。
江屿睡得并不好,他少有的做了噩梦。梦里有个奇怪的男人一直跟在他后面死死盯着他,他走不掉、甩不脱又打不过,睡了多久就梦了多久,梦里他就一直跑啊跑,这一觉睡得真比醒着还累,所以睁眼的时候他毫无留恋。然而江屿睁眼的那一刻让他有些恍惚,分不清此刻是否还在梦中。
梁书围着被子盘膝坐在床上,一双无神的大眼正死死地盯着他。见他醒了,便从鼻子里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你是猪吗?”
江屿被问的一愣,“啊”了一声。梁书又重复了一遍:“你,是猪吗!”
江屿揉了揉酸胀的眼睛,不解的问:“梁兄此言何意啊?”
梁书叹了口气:“你知道自己打呼噜吗?”
“累的时候可能会打吧……”
“嗯,那你知道你打呼噜有多吵吗,告诉你,外面的蛤蟆都跟着你一起叫了。现在这个月份蛤蟆不应该在睡觉吗!”
江屿本想辩解一下,可他看着梁书乌黑的眼圈确实在开不了口。只好陪笑道:“梁兄放心,今天就给你开一副安神的药,保你睡上十个时辰!”
”我又不是猪!“
十夫人的丧事办的十分低调,她生前居住地小院已经被布置成了灵堂。她的尸身被清理干净后,换上一身寿衣静静地躺在黑漆棺材里,棺材就摆在小院正中。她一双儿女披麻戴孝跪在棺材前哭的声嘶力竭,绿绮和吴嫂在一旁陪护着,鲍春冉和其他夫人还有子女全都穿着素衣。
仪式十分简单,鲍春冉在棺材前烧了纸钱,祷告让她走得安心些,他一定会给她报仇。她的子女也尽可放心,十三、十六会视如己出照顾他们长大。
江屿是个郎中,生老病死见的多了,听过不少恭送亡人的祷告,可对自己的妾氏说得这么客气的还真是没见过。正在百无聊赖的时候他忽然听见有个弱弱的声音在喊他。
“江大哥……”
顺着声音看过去原来是秀娥。她今天一身月白,双丫髻上也垂着两条白色的丝带,正冲他悄悄挥手。江屿心中疑惑,怎么连这姑娘也来了。
他悄悄挪到秀娥身边,低声问道:“你怎么来了,你娘的病如何了?”
秀娥嘻嘻一笑,露出一颗小小的虎牙,然后又觉得气氛不对,赶紧崩起小脸:“我们现在跟婉娘姐姐他们住在一起。我娘没事儿啦,本来她也要来的,姨姨让她安心养病,让我替她来了。”
“哪个是你婉娘姐姐?”
秀娥向旁边一个也是一身月白的女子指了指,悄声说道:“这就是婉娘姐姐,旁边的就是宋家姨姨,姨姨对我们可好了,她说我还跟小时候一样可爱。”
江屿挑了挑眉:“宋家姨姨?你们以前就认识吗?”
秀娥点了点头:“认识呀,她家以前就住我家隔壁的。还有二牛哥,他家以前住我家后面,还总偷我家鸡蛋呢。”
“这么巧?原来是旧相识啊,你们多久没见过了?“
秀娥嘟着嘴挠了挠头:“我也想不起来了,反正有好久了。”
名叫婉娘的女孩看见秀娥在这边跟江屿说话,便走到秀娥身边十分警惕的看着江屿,问道:”秀娥,你认识这位先生?“
秀娥眨巴着大眼睛点头:”认识呀,这就是江大哥,是他救了我娘。“
江屿在她头上拍了拍:“等这边儿完事儿之后我再去看望婶子,你先回去站好吧。”
秀娥点头随着婉娘站到了人群外围,两个人低着头也不知道在说着什么。江屿站在远处,揉着下巴扫视眼前的这一大家子人,十几房夫人领着几十个子女围绕在鲍春冉的身边,高矮美丑各不相同,可是竟然没有一个跟鲍春冉长得相像的。再看这十几房的夫人,有的行为粗鄙,有的仪态端庄,却不约而同的和鲍春冉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如果说这当中没有隐情,那他江屿情愿去麻风岛上住上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