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流村的村长是个个子矮的老头,名叫逢盼丰,他双眼**旁垂乍看颇有点奸猾的样子,说话却又憨直实在,对江湖事好像有无穷的兴趣一样。
秦隽、陈至没法却了这份热情,言笑酬一家人也不排斥这个老头儿,几人很快就有吃有喝。
席间秦隽为主,陈至补充,总算是把“屠世先生”晁颢的相关故事隐去了其中江湖血腥恐怖的部分,只讲得像是个传奇般的故事。
逢盼丰是个极好的听众,懂得在气氛变化的时候跟着问细节,秦隽觉得这老头儿平日话本一定没少看,却问出来原来这老头儿大字也不识一个,只怕江湖故事平时也是从言笑酬带回来的江湖客口中听说。
几人一直喝到明月挂空,也不知是杂粮酒太不醉人还是逢盼丰酒量太好,送走他的时候这老头儿好像一点也没喝醉一样。
陈至、秦隽、言笑酬三人有伤在身喝得也少,倒是真的没喝醉。
李朵收拾完东西,就要去哄孩子睡觉,也不忘了埋怨丈夫一句:“这可是八月十五,要回来也不知道先找城里打些月饼。
你不知道芹儿盼吃口城里甜食盼了多久。”
言笑酬只好摸着鼻子告歉:“对不住,江湖杂事多,是真没顾上。”
李朵砸砸嘴,显然也是惯了丈夫这般模样,道:“行了,知道你在家也待不住肯定没几天就要办事去。
你们几个都有伤不要睡得太晚,盖世的英雄也经不起熬。”
嘱咐完这句李朵才自己进了偏屋,她留着门帘,显然是专门给言笑酬留着。
陈至、秦隽各自一笑,他俩终于明白为什么会觉得这女子有点像毛平卉。
李朵和毛平卉一样,说起自己丈夫是“盖世英雄”那就是心里真心这么觉得,嘴上语气再酸也藏不住其中的真意。
秦隽再端碗,碗里却也没了残酒,他干脆直接转头去看窗外月亮,就当自己有酒入喉,也不忘小声趁机酸了言笑酬一句:“你对那藏婆子那么上心,我刚才可差点酒后吐真言,把这一出也说了出来。”
言笑酬马上压低声音:“去!你要是没忍住,我可知道你是名炼体者,横竖也经得住我揍,可真会揍你。”
打趣到此为止,言笑酬见没了旁人,问起正题:“你们两个不管接下来要干什么,可先要养好伤势。
……那我还是不明白,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找谁?”
秦隽也好奇这个问题,转头把问题抛给陈至。
陈至道:“本来有很多方向,比如玄衣卫营寨遇袭时人数颇少,如果是江麟儿让人撤走,事后这些人就很可能到了近苇原或者地魁门的地盘。
或许藏姑娘和张大夫、简大侠也在那处。”
秦隽安心的模样表现得太明显,转眼一扫看见言笑酬在笑着看自己,料想陈至虽然看不出来那双眼睛是看谁,只怕也是一样,赶紧道:“莫名其妙!
先说正事,我们只怕是不好找他们去,是吧?”
陈至点头:“不止他们,眼下‘切利支丹’袭营后‘天童子’也不知道是否平安撤走,加上殊胜宗潘籍隐身暗处,只怕我们能寻常想到的去处都可能会和其中一支撞上。
如果考虑到潘籍对机会把握得巧妙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可能是持有某项麻烦的‘异宝’,那灭度宗方面和我事前差出去查探缕臂会剩余关系的玄衣校尉雷子辰处我们也是难以着手。
最坏的情况是潘籍完全掌握我们的去向,我们去到哪里就会害了哪里。”
秦隽听得郁闷,心里怪开那锋盼丰送酒怎么也不多送些来,马上又想到一事:“听你这么说,是要我们分开行动?
如果是顾虑潘籍不知道哪里得到那叶西风已死消息的话,我们分开行动才好让潘籍无法顾及多方。”
“我正是这个意思。”陈至毫不隐瞒。
秦隽觉得陈至表面平淡,其实或许受到江麟儿之死影响也颇大,他早看出陈至也像自己将“玉萧竹剑”章凡白的遗憾移情给“剑毒梅香”孟舞风一样对江麟儿多少移情。
只是这个时候,秦隽却不好劝慰,他甚至在心里隐隐觉得如果不是自己护回孟舞风,这一切也许都不会变成这个样子而多少愧疚。
“口舌至尊”在这个时候能派上用场的也只有口舌,秦隽终于想到些话连这份愧疚也不表现给陈至。
还是他曾经惯问的那一套:“这就是你的做法?”
“是的,这就是我的做法。”
陈至一笑,虽然之前他就凭借炼心途的“声音”走完这个流程,亲耳听到秦隽来问还是让他更能安心。
“你的做法一定会赢?”
“我的做法一定会赢。”
“就等你这句话,好,你要我们去干什么我们就去干什么!”
秦隽豪气顿生,陈至这么说的时候总能给他莫名的信心,此时他唯恨无酒下喉。
言笑酬觉得这对义兄弟这么对答实在颇有妙处,他仰碗一饮,他碗里剩下的酒根没半滴呛进大鼻子,全进了嘴里。
原来言笑酬鼻子大,喝酒从来不急,此时反而有些酒剩在碗里。
“啊!”秦隽此时也才发现言笑酬剩着酒,却来不及讨了。
陈至一笑,多少扫去点诸多事情带来的阴霾。
陈至侧头笑时,也不由得转头看到了正圆的明月。
他已经有了今后行事的腹案,归根结底也是“杀人放火”四个字,他要借助言笑酬给他提供的静室和休养时间想出一个法子,尽量让这把可能将窜遍扬州局势的大火不也把这可爱的村子焚了。
对陈至来说,确保这一点比取胜更加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