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龙族的驻地沿着一条凶途岛的内河下游流域,名唤灵栖滩,灵栖滩接着的便是一处密林,白龙族的人平常便是出入这处密林来采他们所需的蔓藤、木柴。
要想出入这灵栖滩,共有两条路,一条路由内河尽头河床干涸之处始通向附近一个沿海镇子,另一条则是从山地直接深入密林,出了林子便见白龙族人的主要居所群。
陈至选择的是第二条路,其实无论哪条路都各有优劣,而且都说不上冒险,陈至选择这条路单纯只是因为这条路从潜龙坎走来最快而已。
白龙族虽算不上与凶途岛上其他人生活隔绝,可这灵栖滩上也并没多少族外之人走动。
若不是师湘葙的父亲师向迁自己担当起联络族人和外人藤制品生意,恐怕就会有更多岛上或者岛外的商人入主此地。
师湘葙和英步野性格都外向,一路上为沈家姐妹和济拳派四人介绍起族内藤制品的工艺特色跟族人,倒是让这些外人听得颇有兴致。
只有邹如摆心思完全不在这里,所以就算偶尔迎合几句,也是很快便闭口不谈。
等到看到白龙族在干涸河床分为两铺铺开的场子,济拳派最年轻的许本和沈红影都被说动,有心说服起自己的长辈走时买点白龙族的东西。
许本看上的是白龙族的藤甲,他对白长虹道:“白师兄,你也听清了吧?
据说这些藤甲不光轻盈,防范刀剑之用更胜厚重的木板、铜铁,若本门人人备上两件,何愁外敌?”
白长虹摇摇头,他知道许本这句话与其说给自己,不如说是因为长老明道然重伤在身所以不好意思向其开口,借跟自己说几句要动明道然的心思。
白长虹于是不置可否,接的也是不存自己半点意见的搪塞话:“那位英少侠刚才也说过,此甲虽然轻盈,却不是无敌,而且因为它们被编出的时候藤条之间太过紧密,又加以油浸,被钝力弄得变形反成身上桎梏,你也难当着敌人面前马上脱下来。
不过确实足够精巧,本派倒是可以效法七大派采买些用以日常弟子对练防护之用。只是若等下问了价钱,不知道是否得是七大派或者南宫、凌氏两家那般财大气粗才能平常耗用得起了。”
英步野笑笑,接道:“这些甲胄贩到欲界去,据说一副便能卖出近三两银子去。
你们亲自来灵栖滩买固然会便宜些,想来却不至于能便宜到比一两四钱再低的价钱。”
就是这句话让许本收起来了心思,济拳派现下钱财窘迫,弟子每月能领到的例钱被削减到不过二两银子,一听到一副可能便要了他一月例钱,他再没那个脸皮向长辈开口。
沈红影对沈红霞讲起来,心思却在摆件之上,她道:“姐姐,我们总有些路上富裕的用度,走时挑两样床头摆件,倒也不算白来。”
沈红霞“嗯”了一声,倒是没拂了妹妹的意,只是她看这白龙族日常生意的样子,便已经想到如意斋那位胡大娘不肯为二百两银票引荐如意斋主的原因,二百两对她们霞光派已经算是肉疼的一笔开销,却真不见得能进凶途岛上名人的眼里。
饶是想到这点,这位沈红霞仍然没想到若是两百两现银说不定人家便收下了,偏偏她们多此一举在欲界的钱庄兑成开出的银票,又怎么好让如意斋的人特地去欲界找特定的票号兑换一趟?
白龙族认识陈至的也不在少数,几人未走到灵栖滩前便遇上过白龙族进林的猎户,陈至从其口中打听到汲长老已经带人去捕鱼,兴许要到太阳落山前才能回来。
所以陈至才会带着人直接来灵栖滩等,他认为如果汲长老也涉此事,定不会让他们苦等到日落。
白龙族四位长老英、师、汲、鹿各司族内事务一职,英步野的父亲英虽年负责对族内青壮的团练和日常的防务,师湘葙之父师向迁担当起商买贩售,那位众人想见的汲长老汲方笃则负责组织人手渔猎,剩下一位鹿白庆长老则是负责主持祭祀、族谱之事。
负责组织渔猎的汲长老汲方笃,平常倒比那位鹿白庆长老更虔心族内的白龙传说,白龙族人出现“显龙”“隐龙”两派意见后,便是他在其他三位意见未显的时候先一步站定“显龙”立场,力陈部族做主凶途岛之事。
汲方笃也是白龙族中医术最精之人,平时无论渔猎还是跟外人争端过程中的伤员,也都是由他带着徒弟们负责救治。
师向迁、鹿白庆都出门在外,汲方笃又去带人捕鱼,陈至等人这次到来先见到的白龙族长老,就只有“隐龙派”的英虽年——也就是英步野的父亲。
英虽年剑眉挺须,连脸上的络腮胡好像都有股奇怪的力量撑着,这人的五官本很端正,人又雄壮,活脱脱像个话本里走出来的豪杰。光看他的模样,其实便不难想象英步野年纪再大点会是何等模样。
一见到陈至,英虽年便像见到老友一样走过来,连自己的儿子也只打了个招呼,却马上拍起来陈至的肩膀,招呼道:“陈先生!你难得来灵栖滩上一次,怎么还带了这许多朋友一同过来?
怕不是知道我最近缺了酒友,才带这些人一起来会会我。”
陈至尴尬一笑,道:“今天倒不是来喝酒的,我不知道这几位朋友有没有人好酒,只是刚刚他们遇过险,只怕也不能陪英长老尽兴。
我们这次倒是来找汲长老求医而来,希望他能看看这几位欲界朋友的伤势。”
英虽年眉头一皱,他瞪眼的时候一脸胡子好像也能跟着竖起来:“这是怎样一回事?先生能不能跟我详细道来?”
对英虽年,陈至便不能提及关于此事背后的关系,他撇开一切猜测,只把事情归于滞留凶途岛未回归欲界的江湖人所为,也没提及百宝岛的东海异人馆,单说清了师湘葙、英步野遭袭,又“被这几位来自欲界的朋友”援手相救的过程。
邹如摆听陈至也没提及他在此事中的立场,干脆趁机插嘴道:“是的,当时过程就是这样。我等虽出援手,终究力有不逮,最后还是这位‘双面刀鬼’传人的陈先生及时赶到。”
邹如摆几句话让自己立场调了个向,师湘葙偷偷白眼一翻,她心想这人的脸皮倒是厚得很。
沈红霞尴尬笑笑,她早看出这人脸皮厚,邹如摆此时之说倒是没出她意料。若不是这人脸皮厚得非常,之前困斗之时又怎么会把话说成好像他是只栽在陈至一人手上?
英虽年听完后,虽然心中气愤非常,却明白这事背后恐怕“龙虎蛇”其他另有人牵扯其中,凭他自己的身份立场是不好一个人主张抓人问罪,干脆叹了口气,对英步野道:“你也是的,你遇上危险,居然要陈先生代你开口。
你先去向你娘报个平安,再让她备下酒菜,今晚为父和你娘要一起向陈先生致谢才好!”
英步野愕了一阵,慢慢才道:“这事……真要让娘知道吗?”
英虽年瞪了他一眼:“你没事是一回事,你今天遇上危险是另一回事,要是现在不让她知道将来她还要来怪你老子!叫你去便去!”
英步野无奈,叹了口气,称个是还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