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门。”沐沛泠轻轻点点头,并未多言,只是淡然地命令道。
“诺!”两名侍卫应命道,而后转过身上前几步,抬手重重地扣门。
不过片刻,一户正门旁侧的小门缓缓打开,一名中年男子迈步走出小门,抬眼见到是自家主母,连忙躬身行礼,口中说道:“见过夫人。”
“开门。”沐沛泠又是一声命令。
“诺。”中年男子应命一声,随即领命转身走入小门,返回府中,片刻后,府宅正门缓缓开启。
沐沛泠当先一步,走在前面,缓步走入府中,卫起与卫巧兄妹二人跟随在后。
卫起方步入府中,却见墨庆之并未跟随入府,便停下步履,回身看向墨庆之,疑惑道:“你为何不进来?”
墨庆之闻听今上问话,连忙抱拳回道:“回今上,将军如今不在府中,末将入府恐有不妥,就在此处等候今上。”
卫起见此,感觉墨庆之这人规矩真多,这不能,那不妥,难道如此活着不累吗?
不过,他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随意道:“你回去吧,回宫去吧,不必等吾。”
墨庆之闻言,顿感诧异,倒不是因为今上令他回宫,而是今上口称“吾”,而非“朕”,这令他有些疑惑不解,但是他也不敢多问,他可是见识过今上的阴狠手段,于是口中回应道:“今上若有事,但请不必顾虑末将,末将便在府外等候今上。”
“别,别……”卫起见墨庆之不听劝告,顿感有些头痛,连忙解释道:“自今已后,自此以后,从今往后,从此以后,吾,不再是大晟皇太子,也不是嗣皇帝,更不是皇帝。你明白了吗?”
墨庆之闻听今上所言,顿时大吃一惊,呆愣原地,一时不知所措,半晌,他双手抱拳,恭敬问道:“敢问今上,何出此言?”
“你可真是够笨的,吾昨晚不是问你,敢不敢造反吗?吾都是嗣皇帝了,还造谁的反,当然是造吾自己的反了,明白了吗?”卫起神色不耐地解释道。
墨庆之此刻终于回过神来,原来今上并非担忧那些卫氏皇室宗亲,威胁今上的皇位,只是想除掉他们而已。
可如此一来,除却今上之外,惟有都卫将军一人,是卫氏皇室宗亲正统,并且亦是太祖高皇帝嫡系血脉。
想到此处,他顿时恍然大悟,同时心中暗自后怕不已,昨夜若是并未听从今上命令,事后再被都卫将军知晓,那自己岂非自绝前程,恐怕还会有性命之忧。
墨庆之浑身不自觉地一阵激灵,虽然都卫将军待人宽厚,但是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更何况是阻人皇位。万幸,昨夜他并未头脑发昏,而是坚定执行今上的命令,这怎么也算是一份从龙之功吧。
思虑至此,墨庆之再悄悄抬眼,望向眼前这个十岁多的孩童,这个少年皇太子,这个少年嗣皇帝,如今又成了一个普通的少年孩童,难道至尊之权,皇帝之位,于这个少年孩童而言,真的不如逃脱深宫束缚重要?
无论如何,他心里必须承认,并非每个人,都能如眼前的少年孩童一般,视至尊权力如过往云烟,无论是年幼无知也好,还是看破红尘也罢,这个少年孩童在短短两日之间,带给他的震撼,必然令他终生难忘。
墨庆之深吸一口气,神色肃穆,目光庄重,望向卫起,抱拳单膝跪地,郑重说道:“请今上随意自便,末将再为今上护卫最后一次!”
卫起知道,墨庆之听懂了他的话,却仍是如此决定。他心中也不自禁地泛起涟漪,如果自己登基即位,做了皇帝,墨庆之应是一位得力大将,可以为他开疆拓土,安定八方。
思虑至此,他自嘲一笑,轻轻摇摇头,看着墨庆之,说道:“那你也自便吧,吾还有事,不与你说了。”言罢,他便转身走入府中。
此刻,在冠军公府外不远处,一瘸一拐的赵炯终于追上了今上,却见今上走入一座府宅之中,他定睛仔细看去,是都卫将军冠军公府,顿时吓得他浑身一阵激灵。
此处于他而言,乃是大凶之地,他万万不敢进入其中,只得等候在外,同时心中暗自回忆思索,自昨夜到此刻的所有蛛丝马迹。
卫起步入仲父的府中,询问过沿路的奴婢,便向仲父的书房走去。仲父的府邸并不大,房屋也不多,不多时,他便寻到仲父的书房,抬手轻轻扣门。
“进来。”书房内传来沐沛泠的声音。
卫起轻轻推开书房门,步入书房中,见仲母跪坐在一张几案前,几案上摆放着几本纸质书籍。
他立时大感兴趣,便走至几案前,俯身拿起一本书籍,却见其上写着《光明功》三字。
“仲母,这便是大父自创的武功吗?”卫起看向跪坐在几案前的仲母,开口问道。
沐沛泠轻轻点点头,回道:“是,这是你大父自创的武道功法,《光明功》。但它不能唤作武功,武功是武技与功法的合称,这是功法,只是武功的一部分。”
卫起闻言,也是轻轻点头,便又拿起放在几案上的另外三本书籍,依次看去,其中有两本书籍,是仲母之前与他说过的,《擒拿手》与《御虚渡》,另一本书籍却是《人体穴位总纲》。
他有些疑惑不解,便又问道:“仲母,这本《人体穴位总纲》于孩儿有何用?您为何将它也拿来给孩儿?”
沐沛泠白了侄儿一眼,解释道:“人体之中穴位繁多,有一百零八要害穴,其中又有三十六穴为致命之死穴,如‘百会’、‘太阳’、‘睛明’、‘膻中’、‘巨阙’、‘肾俞’、‘命门’、‘会阴’等。除却这些致命之死穴,还有些穴位若被击中,则有麻痹禁锢身体之效,甚至致使神志不清、昏迷不醒、身体失灵。你即便不需学会点穴,起码也要学会解穴,更要防备他人攻击你的致命穴位。武林中龙蛇混杂,江湖中人心险恶,懂吗?”
卫起听闻仲母的谆谆叮咛,感受仲母的殷殷关切,心中暖意如沐朝阳,他望着仲母的一双美目,重重地点点头,认真说道:“孩儿记得了,孩儿会认真阅读此书,必不辜负仲母之关切。”
沐沛泠又是白了侄儿一眼,口中冷淡道:“你不必不辜负仲母,你保护好自己,不辜负的也是你自己,还有时刻需要你保护的巧儿,仲母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卫起嘿嘿一笑,良久,忽而又长叹一声,缓缓说道:“仲母,孩儿与巧儿这便将远行了,您与仲父不必挂念。待仲父返回未央宫,仲母定要劝说仲父,教他早日登基即位,如此方是正事。”
“仲母可说不动你仲父,他脾气倔得很。”沐沛泠知道,侄儿与侄女,真的即将要远行离去,今日一别,再见不知是何年月,她心中有些难以言喻的酸涩,却又无法开口言说。
“嘿嘿……”卫起有些意味深长地嘿嘿一笑,他望着仲母秀美又有些冷艳的容颜,忽而问道:“仲母,您知道仲父的死穴在何处吗?”
沐沛泠闻听侄儿此问,顿时一愣,她知道侄儿所言的死穴便是弱点,但她心中也有些疑惑,她都不知道自家良人的弱点在何处,侄儿又是如何得知的,于是随口问道:“仲母也不知道,难道你知道你仲父的弱点吗?”
卫起重重地点点头,语气肯定地回道:“孩儿当然知道,仲父的死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便是仲母您啊!”言罢,他便开怀大笑起来。
沐沛泠微愣片刻,不多时便反应过来,侄儿话中之意。
她面无表情,既不生气,也无愤怒,她只是深深地看了侄儿一眼,而后缓缓起身,两步走至侄儿面前,伸出一只玉手,便疾速抓向侄儿左肩臂膀,尽管侄儿已有所防备,但仍然被她抓在手中。
卫起当然知道方才那句话说出口,会有何等下场,可是不吐不快,不说浑身难受,他还是冒着天大风险,一吐为快。
不过,他也预料到了仲母的反应,对于仲母起身又抓他的臂膀,他丝毫不感到意外,但就是躲不过去,这令他心中那睥睨天下,惟我独尊的英雄侠客之气,顿感受挫。
“仲母,此一别,天荒地老,山高水长,江湖路远,孩儿只是想永远记得您,所以您尽管动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