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行点了点头,道:“有理。”
那老人四下看了看,又压低声音说道:“其实,刚才我从这里经过,有亲眼看到他从我眼前飞过,但由于速度太快,我只看到一个很模糊的影子,从我面前一闪而过,然后墙就塌了。我当时还纳闷,这是什么?后来听人家说,云少主被裘庄主打飞了,我才知道是他。可怜呐,多好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真叫人伤心。”说罢,拿起搭在肩上的汗巾擦泪。
云天行见老人伤心落泪,心下十分不解,问道:“你是同天会的人,云天行死了,你该高兴才是,怎么反而哭了?”
那老人道:“你误会了,我虽然在这里帮他们照管花木,但我并不是同天会的人。我只是他们雇来的劳工。在巴山城内有很多像我这样的人。你想啊,这么大一座城,做什么不得用人?他们巴山剑门才多少人,平日里一个个忙得跟无头苍蝇似的,这些琐事就只能雇外面的人来做了。他们给的工资并不很高,但好在管吃管住,可以省去很大一部分开支。不瞒你说,我家里还有个卧病在床的老伴,全靠我这点微薄的收入来续命。她的病一年重过一年,我即便再俭省,也实在付不起医药费了。但凡能借的人都借遍了,能当的东西也都当了,现在亲朋散尽,家徒四壁,已经无路可走了。我日夜祈祷,希望老天爷能救救我的老伴,也不知老天爷是不是听到了我的祈祷,在我最绝望无助的时候,云少主来到了巴蜀。他在云门青竹堂西面开了一家医馆,还请当世名医包不死坐镇,免费给大家看诊,只抓药收取极低的费用,还可以赊欠。多亏了他,我老伴那条命才能保住。不止我老伴,他还救活了好多人。大家都说他是活菩萨转世。现在他死了,谁来救我们这些穷苦人呢?”说着说着又开始滴泪。
最后一丝麻痹的感觉从体内消失,云天行微微张口,吐出一口浊气,体内气机流转如常,眼底金芒一闪即逝。
老人一面擦泪,一面自顾自地说道:“我老人家命苦,我儿也福薄,才娶了个媳妇,生了个娃,就掉到湖里淹死了。儿媳不是个吃苦的人。还没出嫁前,人家都说:‘这女人好吃懒做,又不通情理,谁娶了谁倒霉。’我儿腿脚不好,又没本事,长得还丑,都快四十了还没讨到媳妇,好不容易托人说了这么一个,若不要她,下一个要等到什么时候?就把她娶过了门。正如人家说的,儿媳好吃懒做,嫁过来一年多,连个碗都没洗过,整日跟村里那帮闲人混在一起,不是搓麻将,就是侃大山。在家的时候,有瓜子咬着还安生些,一旦嘴里闲下来,就开始抱怨……”
“我儿死后不久,她就把一个野男人带回了家。我那小孙儿饿得哇哇直哭,她理也不理,只跟那野男人在里屋鬼混。我气不过,隔着门骂了她一句,她就叫那野男人出来打我。我都这么一把年纪了,哪里是他的对手,三拳两脚就被打倒在地。她倚在门框上,咬着瓜子冲我冷笑,还说:‘怎么没打死你个老东西!’之后她就跟那野男人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只是可怜了我那小孙儿,自小就没了爹娘,跟着我这糟老头子,不知吃了多少苦。好在这孩子懂事,今年才十二岁,便能帮我照顾家了。我在这里做工,回去的时候少,我那卧病在床的老伴,都是他一个人在照料。这孩子虽然命苦,但他从来不抱怨,还总对我说:‘爷爷,等我长大了,也要像云大侠那样,帮助那些弱小的人。’在他的眼里,云少主不但是大侠,更是神明一般的存在。如果有谁敢说云少主的坏话,他一定会跟那人拼命。这孩子一直以来有个梦想,那就是加入云门,并成为云少主的弟子。如今看来,他这个梦怕是要碎了。”
云天行站起身来,跃下龟背,向前院走去。
“老人家,你要记住三件事:第一:云天行命大,没那么容易死;第二,云门一定会战胜同天会;第三,你孙儿的梦还没有碎。”
老人望着那道清逸出尘的背影,喃喃道:“这小子到底是什么人?难道不是新来的劳工?”
咔!咔!咔!
一道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老人循声望去,却见龟形巨石以背部为中心,向四周蔓延出许多细密而又曲折的裂纹,随后“砰”的一声响,龟形巨石突然爆裂,大大小小的碎石滚了一地。
老人望着这触目惊心的一幕,已然呆立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