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队,现场由于下过雨几乎找不到任何血液痕迹,我们采用了鲁米诺试剂进行血液显色,发现了大量汇集血液的痕迹,同时还有一些血液滴落的痕迹。”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给人有点不修边幅的青年,扶着眼睛向季振华汇报。
“嗯,你去叫鉴证科的同事把照片拍下来。”
“季队,我知道了,我马上就去。”痕迹科的青年知道现在季振华心情不佳,哪敢去触霉头,话音刚落就火急火燎地跑开了。
“老季,从现场的初步尸检来看,死亡原因是机械性窒息,因为尸体被分尸再加上尸体大部分浸泡在加入了某种化学物质的水池里,死亡时间无法判断,从尸体残肢上的切口来看,处理得十分粗糙,应该是某种水果刀,从荧光显色的血液痕迹看,只能推测被害人是在喷水池侧边分完尸,凶手再将残肢摆放在喷水池的各个方向。大概情况就只有这么多,我现在要回去进行进一步尸检,有消息再告诉你。”话说完白长卿就提着工具箱就向警车走去。
“嗯。”
季振华转身看向步吾,“你小子跟着虎子去警局做个笔录吧,做完后要虎子送你回学校上学,我还要在现场考察。”
“嗯,季叔,我知道了。”步吾马上跟在白长卿的身后上了车。
“你小子怎么上来了?”白长卿看着上车的步吾有些好奇。
“去做个笔录,搭你的顺风车罢了,师兄你不会这么小气吧?”步吾似笑非笑地看着白长卿。
“那走吧。”白长卿发动了车子,又偏头看了一眼步吾“听说上次我因为出差学习没办成的强奸案被你破了。”
“运气好,误打误撞罢了。”步吾摆了摆手,表示不值一提。
“这小子把我当傻子糊弄啊,他们不知道你,我还不了解你?”白长卿听完步吾的话,心里暗想。
刚到燕京学习回来的白长卿听到步吾帮刑警队破了案子感到十分好奇,但刑警队的人都认为步吾是运气好才瞎猫碰到死耗子,而白长卿却不怎么认为,问了许多同事办案的经过,他就发现步吾这小子是步步为营,一层一层筛选,一步一步把凶手揪出来的,要说为什么白长卿这么信任步吾,这就提到两人的渊源了。
刚刚研究生毕业的白长卿被推荐到江桃市退休的刑警队队长处学习法医经验,这个退休的刑警队队长不仅在刑侦上是造诣极高,在法医领域也是鼎鼎大名。白长卿有着推荐信很快就拜这个退休的警察做了老师,白长卿的这个师傅对他可谓是和蔼可亲,遇到不懂的问题也是细心讲解,当然白长卿对师傅也是十分敬佩,但令白长卿诧异的是一直跟着他师傅生活的孙子,也就是步吾。
刚满六岁的步吾就开始接受刑侦基础训练,白长卿跟着步吾爷爷学习了六年,可以说白长卿是看着步吾长大的,这六年的相处给白长卿最大的感受就是——“这小子简直就是妖孽”,步吾九岁就开始正式学习法医基础,靠着几近过目不忘的本事,不到一年就把法医方方面面的基础学科全部过了,还是白长卿亲自审核的。六年的时间白长卿受益匪浅,同时这六年里白长卿也被步吾异禀的天赋打击得体无完肤。因此在白长卿的心目中步吾绝对有能耐破掉强奸案。
“师兄,这次的案子你怎么看?”
“这回的案子可不简单,我对比了卫生工具储存室的尸体上的伤痕和喷水池尸体残肢的切痕,很大程度是可以吻合的,再加上血字,应该是同一个凶手作案。”
“师兄,不知道你注意到了卫生工具储存室铁门下和地板上的黑色粉尘了吗?”
“我看见了,我看鉴证科的同事也采集了,这不就是普通的脏滓吗?这个与案子有联系吗?”
“我不确定,我也觉得这些黑色粉尘很普通,但是我的直觉总告诉我,这个东西不简单。”
“对了,被害人看起来像是学生,你看见过他们吗?”
“我没看见过,脑海里没有一点关于他们的印象。”
“好吧,对了,你小子好像在师傅那里学过犯罪心理,你觉得这次案件凶手是个怎么样的人。”
“师兄,这个你就别提了,我家的那个老爷子在犯罪心理上就是半吊子,再加上他读警校时学的哪能是现在精妙的犯罪心理学,只是普通的心理推测罢了,我在他那里所学的,最多算是最低等犯罪心理学上的一些鸡毛蒜皮。”
“你小子,在我面前还装蒜,算了,不聊案件了,最近师傅老人家身体还好吧?”
“老爷子现在可是好得很,七十多岁了还天天去干农活,根本不像是一个古稀老人”
“这样倒是挺好,师傅老人家就是爱动,其实我蛮羡慕可以隐居山林的田园生活。”
两人没聊多久,步吾就来到了自己熟悉无比的市警察局的门口,警局门口两侧摆放着两座獬豸石像,在中国历史上獬豸一向被视为公平正义的象征,它怒目圆睁,能够辨善恶忠奸,发现奸邪的人,就用角把他触倒,然后吞入肚中,从风水上看,这两座獬豸有震邪的作用,放在警局门口倒是恰好。
“师兄,你去解剖吧,我自己去找虎子哥做笔录。”
“那好,我先去工作了。”
“师兄这案子的尸检报告的话嘛。”步吾看着白长卿,双手来回搓着,露出一个欠揍的表情。
“好了,好了,尸检报告我会给你一份,但这事可不要捅出去了。”白长卿对步吾小声叮嘱道。
“那谢谢师兄了,我等你消息哦。”步吾见自己计谋得逞就去找虎子了。
笔录不到五分钟就搞完了,步吾迈着步子就向市局局长办公室走去。
市局局长办公室倒是十分简约,就是几个摆满书籍档案的楠木书柜,几个黑色真皮沙发,一个玻璃茶几,而办公椅上坐着一个中年男人,穿着一身警服,浑身散发着一股上位者不可质疑侵犯的气场,那一双眼睛就如同鹰眼一般锐利。这男人早就看见没敲门就进入办公室的步吾。“你小子今天不是要上课的吗?怎么跑我这来了?”
步吾慵懒地找了个沙发躺了下来,“还不是学校出命案了,我这运气不佳,发现了尸体,就来做笔录了呗。”
“江桃一中出案子了?”步柯道看着步吾,但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改变。
步吾看自己老爸对案子有了兴趣,就把自己所看到的情况全部告诉了步柯道。步柯道看着自己儿子讲得眉飞色舞,脸上却闪过一丝忧虑。
“大致情况我了解了,但是我明确地告诉你小子,这个案子你不要参与,原因嘛,没有,我会通知季振华看紧你这小子。”
步吾听完就像是炸毛的老虎,一下子跳了起来,“爸,我知道这案子有点危险,我会注意的,这事你也不能做得这么绝啊!”
“反正随便你怎么说,这事反正我不答应,我劝你还是死了这个念头,不要以为自己破了个什么强奸案,就整天认为天老大,你老二,这事反正就没得商量!”步柯道毫不让步地看着步吾。
“你这老头怎么不讲理,你不让我去,我还偏要去,看最后谁斗得过谁?”步吾知道步柯道不可能同意了,就甩头离开了办公室。
“唉,这小子。”步柯道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己儿子离去的背影,刹那间,那无奈的表情就被苦笑取代,“随他去吧,毕竟是我步家的种,决定的事就是十头牛拉也拉不回,我就看看这小子到底有多少能耐吧。”
步柯道拨打了一个号码,“喂,季振华你现场的事处理完了吗?”
“头儿,差不多了,是不是步吾给你说了这案子。”
“就因为这案子我不同意他参与,这不,那小子刚刚发完脾气走了。”
“是啊,头儿,这案子十分危险,可不能让步吾这小子卷了进来。”
“季振华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说说这案子怎么样?”
“这案子凶手作案手法相当残忍与诡异,恐怕不是善茬,再加上这案子发生在江桃一中,恐怕我们这次会面临前所未有的压力。”
“不仅仅这些,我在官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了,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次的案子肯定不简单,可能会掀起巨大的风浪,你也不是不知道,江桃市的官场有多少盘根错节。老伙计,这次的案子可要烦你费心了,还有我想让步吾不参加这案子对那小子而言绝对是不可能的,这孩子的脾性像极了我年轻的时候,他绝对会自己暗自调查案件,我想请你这个老部下费点心思帮我照顾好他,最好要虎子跟着他,不要让他惹出什么麻烦来。”
“头儿,你的决定我支持,我会照顾好我这个侄儿的,这个案子我会尽力的,这可是事关我们江桃市乃至h省警察的颜面。”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案子你们放手一搏,舆论的压力不要管,这个有我来顶着。”
“头儿,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好,你先工作吧。”
步柯道挂断电话,躺在扶手椅子上,看着窗外积聚的阴云,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息,“江桃市的风暴要来了!”
而与此同时,步吾则是坐在警车的副驾驶,而旁边的虎子则是一声不吭地开着车送步吾回校。
“老头子可真可恶,真是铁了心不让我去,他不让我参与案子,难道我就不去了?我偏要去,反正腿在我身上。”步吾气呼呼地朝窗外看去。
天空之中已经堆满了阴云,太阳就像是掉入池塘的一个石块,已经完全看不见它的身影,使得整个天空有些暗淡,人的眼睛的感觉就像是蒙上了一层纱,看东西都是影影绰绰的。
步吾的心开始渐渐平息了下来,他记起了爷爷以前对他说过的一句话——“世间的万物都有它们存在的缘由,而优秀的刑警所要做的就是从案件现场的所有细节中筛选出有用的蛛丝马迹,探寻其本源,当所有的细节指向一个方向,那就是真相。”
步吾开始放松全身,进入冥想的状态,他的脑海里开始把今天在案发现场所看见的情景像是投影照片一般,一张张有序地放映。
首先是第一个案子,发生在卫生工具储存室,唯一的出口铁门从内部上了锁,由此可见现场是一个密室,地板上有着大量血迹,有着尸体被移动的移动性血迹,但是没有任何脚印,尸体手臂与地板上有着一些不知名的黑色颗粒,可能是卫生工具储存室内部的脏滓,但有可能是某种与案件相关联的物质,在铁门上方的通风口发现了一些擦痕,难道这是偶然的,还是?回到墙壁上的血字和血色五芒星,这凶手到底想向警方传递什么?或者这根本就是一个陷阱。被害人的死亡原因是机械性窒息,但尸体上却没有明显的伤痕,从尸体脖颈处的紫绀痕迹可以推测出凶器是绳索类的物体,那么凶手应该是先勒死被害人,然后才用刀在尸体上划下密密麻麻的伤痕,那么凶手是如何将尸体移动到内墙,然后不留痕迹地走到铁门,反锁上铁门,最后走出整个卫生工具储存室的呢?难道真的有飞檐走壁的功夫?还是有卫生工具储存室不为人知的密道可以通向铁门外?
再到第二个案子,被害者惨遭凶手分尸,现场没有大量血迹存在,可能是大雨冲刷掉了血迹。上尸体上没有任何移动性尸斑,可以推测这里就是第一案发现场,在水池最右侧有一个比较大的血泊遭冲洗风化留下一圈淡淡的痕迹,可以证明这里应该是凶手进行分尸的场所,尸体的双手从大臂部分切断,双腿则是从膝盖骨下沿切断,凶手将被害人双手双腿加上脑袋围着水池摆放成五芒星形状,这是想表达什么?还是只是满足凶手变态的心理?不对,将画面停留在被害人的头部,记得当时被害人的双眼是微张,这种反应可能是受到某种刺激,将画面切换到被害人的四肢,尸体胳膊上存在有的伤痕,可能是被害人进行过短时间的挣扎。还有一个比较奇怪但一开始被步吾自己忽略的细节就是在假山上面有着一块不知道是什么金属材质的扇形物体卡在假山的小缝隙里,并不稀奇平常,但每个物体存在都有理由,现在步吾回忆起来,从表面上看这个物体并没有存在现场的理由,换个角度思考,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就是凶手故意留下来的。还有现场也留下了带血的仇字和血色五芒星,这是不是代表假设成立,这两个案子就是同一个凶手所为,或者是另有隐情呢?
步吾右手食指与拇指在左手的无名指下关节摩擦,就像是在旋转一个戒指,这是步吾思考的习惯性动作,此时步吾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反复将自己记下来的现场情况在脑海中反复出现,他在将现场的情况反复推演。
“步吾到学校了,你要注意好自己的安全,有事马上打我和季队的电话。”虎子双手抱着方向盘,扭过投向步吾叮嘱着。
“我知道了,虎子哥,我先走了。”被中断思考的步吾打开车门走下车,向虎子挥手告别。
虎子看着步吾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冒出来一个想法——这次不知道这小子能不能再次破奇案。这想法只是一瞬间地闪过虎子脑海,随后就消散了,虎子摇了摇头苦笑道:“什么时候我自己竟然把破案的希望寄托在一个小鬼身上,唉,这次恐怕又要熬夜奋战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