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像无间(十一)(1 / 2)

事无不可对人言 洱深 7651 字 2023-05-22

“老秦,孟队的身体有起色了,昨晚又有护士看到他手指动了。”花骨朵儿在电话里兴奋的说,“等你回来,要是孟队能醒过来就好了。”

秦欢乐边喝粥,边笑了笑,“那你别松劲儿啊,就照着我说的做,只要去老孟那儿,就在他耳边放我录好的那段录音,别忘跟陪护的那位大姐说,晚上就给他带上耳机连轴放,千万别忘了。”

听筒里的龚蓓蕾像一口气被人塞了十块臭豆腐,出口的语气都带了豆渣子味儿,“老秦啊,虽然有效,可不是我说你,你这招儿,可实在是太损了,就你那录音,我都听不下去了,你哪儿编出那么多刘科长去相亲的段子啊,一个个说的跟真事儿似的,这等孟队真醒过来,不得跟你而且万一让刘科长知道了”

“做人不能瞻前顾后,都像你这样,啥事儿也办不成,就要嘁里咔嚓,兵行险招儿,学吧啊,姑娘,学会了都是自己的。”秦欢乐滋溜一口粥,觉得不够甜,自己又拧开蜂蜜罐子,往里面加了两勺又加了两勺,一尝,好齁!

听语气,龚蓓蕾在电话那边必然是做了个翻白眼的表情,“瞻前顾后?你能不能不老拿自己的缺点举例子?唉老秦,你不在延平,我一点儿也不觉得空落落的,支队现在这样,我一点儿也不寂寞你坐绿皮车好玩儿吗?我长这么大,还一次都没坐过呢,在车上啃个馒头是不是都格外的香?”

“是啊,不光啃馒头,喝酒都更容易上头,青天白日的都更容易中邪呢。”秦欢乐一哂。

“说两句就下道,”龚蓓蕾不知道同行的还有颜司承,好奇道,“那个武正凯是个什么样的人,好相处吗?两个陌生人大眼瞪小眼的待两天,挺尴尬的吧?我跟你说,咱们以后都是同事,你可轻点儿忽悠人家,免得以后共事起来,你不好做人啊。”

“你提起他,我正想和你说说呢,”说起这个,秦欢乐立马来了兴趣,“那小子真不错诶,可惜人家娃都打酱油了,不过足以见得肖局的眼光还是很靠谱的,这批次借调上来的还有好几个呢,回头哥给你划拉划拉,总能给你”

“老秦。”

“嗯?”

“滚。”

秦欢乐在对方要挂电话前高喊了一嗓子“别”,赶忙说:“正经事,问问你,问完你再挂。”

龚蓓蕾无精打采的“嗯”了一声,“一听你这么说,就总觉得你在憋着什么坏呢。”

“真是正经事儿,你好好想一下,然后回答我。“秦欢乐略微正色道,“你觉得什么情况下,你会因为别人对你的评价,就会觉得生无可恋了,我说的不是无病呻吟那种,是真的,真的觉得不想活了,要把自己咔嚓了。”

龚蓓蕾最近本来就丧,听着这话题就来气,但总觉得老秦不至于明知故犯的专门拿这种事情来挤兑自己,虽然不情愿,还是回道:“生无可恋的时候多了,马姐说我胖了我都觉得生无可恋了呢,可你要是问认真的那种我想想,肯定是地球毁灭了吧?那也不是,就算地球毁灭了,你估计也能跟小强似的找个地缝儿活下去,那我就跟你后边呗,好死不如赖活着是吧?因为别人的话就我反正肯定不会。”

秦欢乐点点头,确实,一点儿不夸张,这年头得抑郁症就跟得感冒似的,人沮丧哀怨都是合理的情绪表达,但只要不是真正病理上的抑郁,似乎应该不至于被轻易就击溃了精神屏障啊。

他反复想着午夜两个女人间的对话,一不留神喃喃嘀咕了出来,“没有生孩子,人生就是失败的”

“有病吧你?”龚蓓蕾嗤之以鼻道,“你是脑袋让火车晃散花儿了?说得什么上古王朝的柴火话,让咱单位的单身女同事们听见了,都能上手挠你!到时候你可离我远点儿,我不负责护着你啊,再溅一身血。”

秦欢乐怔了一下,下意识说:“是吧?一般来说,应该不至于听见这么一句话,就会有那么极端的反应吧?”

龚蓓蕾应了一声。

秦欢乐追问:“那假如,我说假如啊你别把自己代入成钢筋铁骨的女汉子,你正常点儿,用平常心想想,如果一个女人,得了绝症,不能生孩子了,然后和一个陌生人聊天,对方说了刚才那些话,就人生失败啊之类的,你觉得,她想不开,是正常的吗?”

龚蓓蕾也终于严肃了一点儿,“你是遇上什么案子了吗?这人和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不同,让我代入,我也说不好,不过如果那句话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呢,是吧?那也说不准就会钻牛角尖儿了,你有前情提要没有?”

萍水相逢而已,哪来的前情提要啊,秦欢乐连这个女人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行吧,我再想想吧,”他塞下了最后一口粥,感觉血糖已经到达了爆表的边缘,忍不住呲着牙做了个鬼脸,“感谢花记者来自前线的报道,回见吧您。”

电话里同样回了他一声不屑的气音,便挂断了电话。

秦欢乐胃里暖了,心里却多少有点儿慌。

一个人机械的看着窗外,记忆里闪回着一幕幕黑暗下的阴霾,以及他抬手不经意的扫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都是幻觉吗?

正想着,电话铃声响起来。

电话备注名,显示的是之南市局对接的刑警岩桐。

听对方说话,年纪倒也不大,不过声音里带着些他们家乡山路十八弯的口音腔调,又强努着字想说正腔圆的普通话,里外一拧巴,就多少有那么点儿搞笑。

两人简单寒暄了一下,不为别的,只是对方向他确定一下明早来接站的时间。

放下电话,秦欢乐漫无目的的又望向里窗外。

经过了一天半外加一夜的行进,窗外的植被风貌,已经与东北大为不同了。

没了广袤无际的平原,城际之间的界限也不再隔绝,而是田屋房舍恍恍惚惚有了延绵不断的趋势。

只是

秦欢乐曲指,用关节不断摩挲着自己的下唇

都是幻觉吗?

他想的出神,余光好半天才瞥见旁边有道目光在专注的看着自己。

那目光来自车窗外。

车窗外?!

他豁然扭头,就见一张女人的脸,竟然紧贴在车窗上一闪而逝!

那位置本该是他自己的身体映在玻璃上的影子,可却有那么一瞬间,仅仅那么一瞬间,那位置上却映着那个看不清面目的女人。

前一天是一个婴儿,今天又换成了这个女人,昨晚又经历了那样莫测的梦魇

秦欢乐汗毛不期然竖了起来。

虽然对对方的目的不甚了了,可对方这股粘上自己的不屈不挠的意志,他确实已经领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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