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欢乐从狭窄的卫生间里走出来,死死盯着那张方脸。
颜司承也从后面无声的跟了出来。
三人之间保持着几米的距离,相对而立。
只是比起秦欢乐的全副戒备,方脸的姿态更加闲适放松,似乎还带着一丝成竹在胸的坦然。
“你出现的时机,总是这么刚刚好啊,你以前是不是在农场干过,还是专门负责摘桃子的?”秦欢乐冷着脸,讥讽的语气明显。
他没敢轻举妄动。
因为几次的交手之下,他已经可以确定,以自己的能力,并不能至对方于死地。
换个说法,对方似乎也并不在乎生死。
又或者说,对方身上,已经完全超脱了生死的概念。
没有威胁在手,又无法一招毙命,秦欢乐不得不更加谨慎的选择试探与观望。
“我不是刚好出现,”假史鸣好笑道,“我已经在这里等你好几天了。”
“等我?”秦欢乐不解的望过去,等自己干什么?
假史鸣胸腔震动了一下,似笑非笑的说:“难道不是你约我来的?我还以为,这已经是我们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了呢。”
“你出门之前忘吃药了吧!”秦欢乐眯眼睨着他,“谁给你的自信让你有这个幻觉?我要想约你,直接约你去市监狱好不好呢,话说回来,咱们要不然就真在市监狱攒个局吧,把你背后的老板也叫上,喝茶喝酒都随意啊。”
这话说得离题千里没了边儿,假史鸣挑了一下眼角,将视线转向了颜司承,无声的询问。
颜司承冷冷的看着他,“不妨来谈个交易。”
假史鸣的表情和缓下来,“你说。”
“颜老师!”秦欢乐忍不住叫了一声对方的名字。
颜司承眼睛却只锁死在了假史鸣的身上,目光幽深,“你这几天,不是为了等我们,更是为了在等着看这株戾气能生长到什么程度,有多大的利用价值吧?”
假史鸣不置可否,“所以呢?”
“所以你带走她,我不阻拦,但我要宋子娴!”
秦欢乐心头一动,案子朝着颜司承看过去。
假史鸣想了想,“这我不知道,换一个。”
颜司承表情不变,“纪展鹏的底细。”
假史鸣的表情却添了几分莫测隐晦,“难怪你们两个人总在一起,原来都是喜欢兜圈子的人,实话实说多好,你想要的只是那一个答案。”
秦欢乐似懂非懂的看着对峙的两人,总觉得这两个人出口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懂,只是连成了你来我往的对话,却直让人云里雾里。
“可惜这个我也不知道,”假史鸣接着说,“我连我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呵,也没兴趣知道,这样难道不好吗?”他说着,又看向秦欢乐,“你知道魏岚被带走的下场吗?他说我可以带走这团戾气,你就默不作声了?总觉得这不是你的性格啊。”
“废话怎么那么多!”秦欢乐鄙夷的看着他,“挑拨离间你也不是很在行,你说我面前一共就你们两个人,我不相信他,难道要相信你吗?当我的智商被你传染了呢!”
假史鸣仰头笑了起来,“我不是说你必须相信我,我只是劝你,可以谁都不要相信。”
现在魏岚的魂魄浑浑噩噩,已经成为无法逆转的蓬勃戾气。
这确实是秦欢乐有些追悔莫及的。
所以眼下其实有些成了“苏菲的抉择”:先让假史鸣带走戾气,保住这一栋楼的人不受影响,可带走之后,又会被幕后之人如何利用,是否会造成更恶劣的影响,却犹未可知。
一个明朗的当下,与一个不可预知的未来,秦欢乐其实别无选择了。
他殷切的看向颜司承,低声问:“你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吧?”
颜司承轻轻摇了下头。
那就多说无益了,秦欢乐向旁边让出一步,看向假史鸣。
方脸也不再多说什么,径直走向卫生间,利落的跪在滚筒前,张开嘴,下一秒居然开始直接啃食起魏岚的魂魄来。
墙上藤蔓结出的脸孔们开始发出阵阵惨叫,整个房间的戾气都骤然颤动了起来。
条条触角从门外极速的斑驳断裂,缩向卫生间的方向。
滚筒里的黑气喷溅横撒,若颜色换成红色,便是一副血肉横飞的场面。
秦欢乐又被这景象惊呆了,诡异的画面一次次打破他的常识底线,他将两个拳头攥的死紧,一阵阵觉得眼前正在上演的,与生啖活人并无差异。
这惊悚的心理体验无限拉长了时间的维度,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假史鸣的面前终于只剩下些微“残渣”。
他背后开始不住的外溢着黑气,不难看出,他这是在用自己的身体做载体,将戾气转移走。
房间里终于彻底恢复成了原本的样子。
假史鸣像从腹腔里传出了几声暗哑的轰鸣,随即一转头,竟然已经全身乌黑。
他猝然跳起身,两步奔出卫生间,在空中一扑,直接将颜司承冲倒在地,呲着一口阴森的牙齿,就朝着颜司承的脸上撕咬而来。
颜司承脸色一变,赶忙两手擎着他的脖子向上推远。
秦欢乐来不及思考,已经冲上前去,用肘弯勒在对方的颈下,向外拖拽。
可假史鸣双眼黝黑,似乎已经完全丧失了意识,只靠着本能,向颜司承撕咬而来。
这情势急转直下,秦欢乐心里也是忍不住问候了对方十八代祖宗。
三个人互相扭打纠缠,滚到阳台边缘,颜司承看准时机,一个翻滚,两脚向上一蹬,将假史鸣直接从半封闭的阳台踹了出去。
秦欢乐粗喘着跑了一步,趴在阳台上向下看,就见那落地的一摊人泥,四肢扭曲成匪夷所思的形状,完全没有了生气儿。
秦欢乐一把拉起地上的颜司承,“没事吧?”
也不用颜司承回答,得到肉眼可见的答案,秦欢乐便飞快的跑出房门,来不及等电梯,直接顺着楼梯奔了出去。
然而等他跑到单元楼下,假史鸣坠落的那个位置,却只剩下了一个被砸压过的痕迹。
假史鸣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来,又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秦欢乐衣襟歪斜,满脸尘汗,用力将脚边一个塑料瓶踢飞出去,也撒不出心里的憋屈。
身后颜司承已经跟了出来。
秦欢乐侧头看看他,“是你约他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