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形患者(二十二)(2 / 2)

事无不可对人言 洱深 8185 字 2023-05-22

这外号从龚蓓蕾到提前取证科报道那天开始,就一直跟着她了。

秦欢乐蹙了下眉,没想通对方突然问这话有什么深意,平白的回答:“你说你叫龚蓓蕾,大保健问你是哪个蓓哪个蕾,我听完说,这不就是祖国的花骨朵儿嘛,怎么了?”

龚蓓蕾眼里又有了泪光,却执拗的望向秦欢乐,“从那以后,你都没有好好叫过我的名字,你是觉得我的名字不好听吗?”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出了老孟的事,大家心里都焦躁,情绪也不好,何况还有颜老师在等着他办正事呢。

秦欢乐只觉得龚蓓蕾最近无理取闹的劲头愈演愈烈,黑着脸摆了一下手,转头就走,“别没事闲得跟我磨牙玩儿了,有这功夫回去查案子找证据去,老孟都这样了,也不知道你是没心啊还是少肝啊。”

龚蓓蕾上前几步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强迫他与自己直视。

“就是因为突然出了孟队的事,我才觉得、我才觉得世事无常,有些话,我有些话”她鼓足了勇气问,“老秦,你是一直都不明白,还是和我装傻?”

“你说那天你哭了,我没哄你的事吗?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可真行!”秦欢乐狗脾气上来了,一挥手打开她的牵扯,掌心在她头顶使劲揉搓了一下,“行,为了防止世事无常,我得把这句道歉补给你,对不起了,我的亲妹妹!别闹了啊,哥哥真有事儿呢!”

他说完急匆匆的走了。

龚蓓蕾眼神却越来越暗淡,最后连那点余烬上的火星儿也熄灭了。

她在等候区的长凳上坐下来,脑子里全是那些年在提前取证科里,几个人没心没肺的欢愉时光,那些时光要是装裱成书,得有多厚啊她想过一篇儿,撕掉一篇儿,像是在和虚无中自己一场飞蛾扑火似的全清投入,做最后的道别。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

龚蓓蕾带着一脸干涸的泪痕,从医院走出来,刚把制服的领子竖起来想冲进雨幕里,就在门口看见了撑伞的苏然。

“你、你怎么来了?”她带着几分愕然。

苏然扶着眼镜框笑了一下,镜片上都是细密的水珠,发梢也湿了,不知道在这里已经站了多久,“我在店里看到你们出来,问了问是来医院了,我知道你没带伞,所以”

“你怎么不进去找我啊,给我打电话也行啊,”龚蓓蕾一愣,“而且你都看见我了,不知道我是开车出来的吗?”

苏然腼腆的笑了一下,“进去被你同事看见,会对你影响不好吧?再说我也不想打扰你我看到你的车停在院子里,要取车也还得有几十米的距离会淋雨,我在这儿等你,刚刚好的。”

龚蓓蕾眼睛一酸,觉得此刻自己看苏然,是不是也和别人看自己一样可怜,只是苏然比她更幸运一些,至少苏然的这份心情,她是能读懂的。

她走进苏然的伞下,看对方悄悄倾斜了伞盖,却让出自己大半的肩头淋着雨。

“苏然”龚蓓蕾一扭身直接抱住了苏然的脖子。

苏然身体僵硬了一下,手臂抬起来,试了试要回抱对方的腰,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推开了龚蓓蕾和自己之间的距离,“别你别这么快做决定,我不想你这样做是因为同情我,或是可怜我。”

龚蓓蕾看着他,却愈发认定了自己的想法。

同样的雨幕下,秦欢乐从出租车里下来,头顶便撑起了一把伞。

颜司承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他的情绪,见雨势大起来,干脆揽着他的肩膀,将他尽量箍进伞盖下面,静默无声的向楼里面走。

平心而论,秦欢乐最喜欢这样的时刻:情绪不佳,有人陪伴,却毫不呱噪。

电梯里,他有心想问一问颜司承怎么大早上自己就先走了,不过想想还是算了,如果问了这句,那后头就还会忍不住有无数的问题在排队等着,对方既然三缄其口,他也不想强迫。

电梯门一开,走廊里的声控灯闪了一下,又暗了下去。

“哪一户?”颜司承问。

秦欢乐向走廊尽头一扬下巴,“就是左边”

他视线随着话语,忽然怔忡的定在了走廊的墙壁上。

目之所及,四围墙壁之上,都附着着灼灼黑气涌动般的纹理,宛如有生命的藤蔓,隐然间还在不住生长着,宛若将这条幽深的走廊,缠裹密布成了通向幽冥的入口。

秦欢乐悚然一惊,不过撂了几天,魏岚家怎么就成了这副样子了?

他下意识的向前迈了半步,挡在了颜司承前面,谨慎的向前探行。

一切的源头,仍然是魏岚家。

越靠近这里,墙壁上的黑气越翻涌浓郁。

秦欢乐弯腰去开锁附着在上面的黑气与手部皮肤相接触,微微有些灼烧的触感。

房门一开,一股浓黑扑面而来,在空中荡起一个浪头,又化散进了空气中。

魏岚家里几乎成了一个黑黢黢的气洞,盘根错节的黑色藤蔓盘踞了这里的每一寸空间,有些聚结粗大的交汇处,甚至已经隐隐结出了似是而非的脸孔形状,被开门惊扰,正狰狞的朝着他们使力。

“这、这什么玩意儿啊?”秦欢乐紧紧抓着颜司承的胳膊,不让他从自己的背后出来。

“我们来得晚了些,”颜司承轻声说,“没想到她的戾气已经这样旺盛了。”

“这也不怪你,”秦欢乐侧了下头,“要不是你今天提醒我,我恐怕还想着等到结案的时候再说呢,但是这样,咱们还能带走她吗?”

秦欢乐小心的向卫生间走去,在门口按了一下灯。

光亮一撒下来,房间里居然又恢复了最原始的模样,仿佛刚刚入眼的一切诡秘景象,都是幻觉。

对这样的事,秦欢乐略略也有些心得了,他抬手又关掉了灯。

果然等视线重新适应了晦暗的室内,那些戾气才再次显现了出来。

洗衣机滚筒里,魏岚的魂魄已经从四肢百骸向外蔓延生发成了一具扭曲的树桩,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胃中翻腾作呕。

“她这人活着的时候,就是戾气太盛,又是被活活吓死的,所以有了今天的样子,也并不意外,但短短时间繁盛成这样的,我也是第一次见。”颜司承在秦欢乐身后低声解释着。

“那你还有办法吗?带她走应该有难度吧?”秦欢乐试探的用手指触碰了一下洗衣机边缘的黑色,“嘶”的一声,指尖立即冒起一片黑色烟雾,不过也让他确定了这东西确实不是实体,没点儿特殊的方法,恐怕真的难以移走,“对了,我看到这东西已经延伸到了楼道里,那会不会影响其他的住户?”

“当然会,”昏暗的客厅里,应声走过一个人来,“戾气会开花结果,最终让这一楼的住户,都死于非命。”

秦欢乐一听见这个声音,真是霎那间头皮都跟着炸了起来。

听不出谁,也不会听不出这人啊。

假史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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