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乐不管那个了,什么南拳北腿的都不用,直接身高碾压,上前拽着谭老头的脖领子,拎小鸡似的掷在了地上,抄起凳子,抡圆了胳膊,就是一顿砸。
谭老头也顾不上矜持身份了,抱着头尖声叫嚷起来,“快来人啊!家里进来歹人了!要杀人了!快来人救命啊!”
然而让两人都出乎意料的是,门外头空落落的鸦雀无声,连窗外院子里,也一个人影子都没搂着。
秦小乐原本是打算就地取材,也不连累家里人,干脆给谭老头淋了灯油,再一把火点了这屋子,自己能脱身最好,最不济,就和这老头来个玉石俱焚,到时候烧得个面目全非,任是谁也找不出自己的身份来。
可一看见对方,还是忍不住的动起手来。
谭老头越喊越慌,不知道外头是怎么个情况,居然半天都没有来施救自己的人,身上疼得厉害,直接作揖认怂,“这位小兄弟,你看上啥,就拿啥吧,我也是苦出身,知道穷人家逼到份上,为了一斗米都敢冒险舍命的,你摸进来了,万万不该空手走的,你要是拿不准的,我可以帮你挑拣,保管着让你从这儿出去,足够吃喝到过年!”
秦小乐将他腰带抽出来,反绑了手,系在了软榻角上,此刻已经出离了愤怒,只想求一个真相,“老酒瓶到底是怎么死的?”
“谁?啥?”谭老头那一脸的真诚瞬间烟消云散,怔忡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一头雾水的反问,“你是为他来的?你是他道儿上的兄弟?那你真的找错人了,我哪知道他怎么死的啊,案子最后不是定了他是畏罪自杀的嘛!”
他一个酒囊饭袋,有恶毒的心思,却并没有那么深的城府。
秦小乐顿了顿,起身关上了窗户,又反锁了里屋的门,就提起油瓶来,顺着谭老爹的头脸开始往下浇。
“噗”谭老爹一张嘴要说话,桐油就进了嘴,拿舌头往外顶的功夫,就明晰了对方的意图,心下大乱,不住的挣巴着身子,又高喊起来,“救命!救命!”
秦小乐将空油壶随手一扔,就着他身上的油,往自己脸颊上拍了拍,才拿起火柴盒,抽出一把来,凑到对方身前,逼视着那双惊恐绝望的眼睛,“害怕吗?绝望吗?旁的没什么,就是邀请你,一起来感受感受唐迆昨晚上的心情,然后到了那边,好好跪地上,给他驼上一万年的石碑赔罪!”
“唐迆?”谭老爹感觉眼前的火光,像是噬人的猛兽,下身一凉,就尿了出来,伴着骚臭,变调的尖声喊着,“你说、你说小鹊仙!哎呀,那可不是我,你听我说,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秦小乐手里的火柴几乎已经燎到对方的脸上了,闻言皱眉停了一下。
他不是什么莽夫,只图一时痛快,报仇也要找准了目标才有自我牺牲的意义,否则就算到了那头也是一笔糊涂账,唐迆想必又要数落他的。
他将火柴略微退后了一点儿,“只给你一句话的机会,想好了再说!”
“是我儿子!”谭老爹口不择言的喊道,生怕秦小乐反悔似的,先把紧要的喊在前头,才倒了口气儿解释道,“我这原本就是想让黄皮把小鹊仙诓出来,吓唬吓唬,再打一顿就完了,可是人刚给捆回了这里,我儿子就、就接手了,后头怎么弄得我不在跟前,我也不知道,只是早上听人出去打听信儿,好像是说,是说活不成了”
秦小乐眉毛一跳,没成想怎么一路追凶峰回路转,到了谭老头这里,居然又急转直下的饶出个谭副官来。
之所以黄皮一提谭老头,他就信了,是因为一切起因事由合情合理。
但这里头,又干谭副官什么事啊?
他冷脸斥骂道:“胡吣也没用,你以为你把事情推到你儿子身上,我就不敢怎么着了?只要是伤了唐迆的,小爷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不是,我没有,没有!”谭老头偏开脸又躲了一下,满脸的褶子里都让灯油糊满了。
“不是?你敢说你这不是缓兵之计的胡乱攀咬?他可是你儿子啊!”秦小乐假意又要动手。
谭老头急得涕泗纵横,咧着嘴哭起来,“我哪有儿子啊还,我儿子那年掉到山涧里头摔死了,肠子肚子都散花儿了,我、我亲眼看见的,可谁知道,他怎么又活了?这么些年,我就知道他是我的假儿子,可我也不敢惹乎他,万一再把我咔嚓了呢?我后头再找小老婆,不是也寻思着,能再有个亲儿子嘛”
秦小乐脸色变了变,若是以前有人和他说这些个胡话,他恐怕大嘴巴已经扇上去了,可眼下,某些尚在雏形的想法,猝然串联起那碎散的一个个细枝末节,让他脊背犯冷,不由得不审慎的试探道:“你说他不是你儿子,你有什么证据?该不会是他不遂你的心意,你自己瞎想的吧?”
谭老头虽然是个老青皮,可天然还残存着几分对传宗接代香火情的执念,提起儿子的话题,眼里都是不甘和怨恨,咬着后槽牙骂道:“天底下,有几个亲儿子,能连自己老娘的生辰和忌日都忘了的!”
正说着,门被从外头一脚踹开。
谭老头看见进来的人,刚喜上眉梢的要呼救,“儿”就猝然想到了自己刚刚的一番话,让这十年来的装疯卖傻一朝现行,恐惧悄无声息的从骨头缝里渗透出来,全身不可抑制的抖作一团。
那人仪表堂堂,穿着一身白色的便装,独自闲庭信步似的走进来。
秦小乐猜到了来人的身份,站起身戒备的看着他,随着他的步伐,略微向后面退了几步。
谭副官眼神微闪,好整以暇的看着秦小乐的错愕,“你好啊,秦先生。”
秦小乐双拳紧攥,全身皮肉都绷紧了,一瞬不错的看着对方,“老酒瓶是你杀的?”
谭副官似是不解的看过来,“我还以为,你更关心那个戏子是谁杀的呢。”
秦小乐胸膛微微有些起伏,既然已经到了直面撕破脸的地步,他只能破釜沉舟的行险棋,兴许才有一线生机了。
“原本我还想不明白,可他,”他朝着谭老头一指,“他说你不是他儿子,我才忽然想明白了!嘎子山你也会黄寡妇那手移魂换体的手段吧?嗯?虽然我还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是不是你换成了汪深,用他的身体杀了另外两个人,又让他跳楼伪装成自杀的样子,然后杀了对面咖啡店的小伙计,又杀了老酒瓶,是不是后来还想杀小铜钱儿来着?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杀唐迆!他碍着你们什么了?还是说,后面这些都只是为了让我闭嘴?可我虽然参与了这个案子的调查,却根本从始至终没有闹明白这里面的关联,你这难道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适得其反了吗?”
说到这里,他才猛然惊觉,也许黄寡妇给他的那个纸人,撞到汽车上消失,并非事出无因那约他去书房的“故友”
“是吗?”谭副官笑了笑。
秦小乐死死的盯着对方,“你是精怪?”
“不,我不是。”谭副官摇摇头。
秦小乐一字一句的说:“你不怕你的上峰知道了你的事情,会依照禁令处置你吗?”他努着精神,尽量不露怯,绷着脸冷笑了一下,“只要事情出了,就永远没有法子做到滴水不漏,谭副官,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有千千万万的人,这世界上也不是只有延平城,你光靠这么杀人堵嘴,是永远也杀不尽的!你杀戮越重,破绽越多,只会让你越”
谭副官随着他的话,皱眉踱步想了想,还没等他说完,忽然走到谭老头身边,在对方惊恐的注视中,直接将袖子中暗藏的一把水果刀,不偏不倚的插进了对方的心口。
刀刃齐根没入,几秒之后,殷红的血液才浸染出来,湿透了衣襟。
谭老头死不瞑目,双眼圆瞪,至死也没有发出一个声音。
这猝不及防的变化,让秦小乐震惊了。
却见谭副官笑着掸掸手,回身对他说:“你看,你为了那个戏子,闯进我家,杀了我爹,我这个做儿子的,怎么会放你走呢?咱们慢慢等,等着那些关心在乎你的人一个个自动找上门来时,不就都能杀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