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影情人(十八)(1 / 2)

事无不可对人言 洱深 6793 字 2023-05-22

张辉案发当晚,在他进去的前后,还有另外的两个人进去过三省楼,且事发之后的第二天,其中一个被谋害,另一个蓄谋逃脱,至今下落未明。

刘茗臻不再是那个唯一知道张辉当晚要去哪里的人,嫌疑度直线下降,孟金良此刻没有时间来安抚她的情绪,但队里对她的软限制,却极有默契的在沉默中被解除了。

夜风中,刘茗臻穿着黑色的长风衣,裾角翻飞,颈上松松的褡着一条暗紫色的小丝巾,脸色因为多日未见阳光,泛着淡淡的苍白。

沿途有局里的同事经过,微笑着和她打招呼,可她面色沉郁,几乎看不出任何反应与表情。

同事错身而过后吐了吐舌头,只当她突然摊上这样的事情,心情不好闹闹情绪也是正常,年纪再大,毕竟也是个女人不是?倒是也没有和她计较。

刘茗臻利落的在院子里找到自己的车,一拧车钥匙,扬长而去。

楼上,孟金良手上挑着窗帘,顿了顿,待彻底看不见车尾光,才收回了目光。

他回过身,问小吴,“给她做笔迹鉴定了吗?”

小吴回答:“做了,让她抄了一段文章,里面有几个‘难’字,还有她生活和教学活动中的一些笔记,以及之前两起自杀案中现场的‘遗迹’,一会儿就一起送去省厅,委托鉴定机构做笔记鉴定,但是结果还要等一段时间吧,现在全省排队做笔记鉴定的案子还挺多的。”

孟队自己心里也清楚,想了想,又补充道:“那个经侦那边不是说,帮他们一起把之前杨在校内研究项目时的相关票据也送过去鉴定鉴定嘛,他们怀疑她还有仿冒领导签名的问题,等咱们这边完事了,他们那边接手的时候,就不用再费一遍事儿了。”

又是给他人做嫁衣裳,小吴鼓着两腮,跑着去补充材料去了。

孟金良叫了另一个女同事,又回到了审讯室。

杨老师给白晾在里面已经有一阵了,她两边脚跟不住的抖着,昭示着此刻内心巨大的焦虑。

一见进来了两个警官,她瞬间停下了动作,眼泪不由控制又沿着鼻翼两侧流淌下来,眼神中却藏不住深刻的恐惧和怨恨。

孟金良坐下来,不紧不慢的看着她。

杨老师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倨傲与优越感,连嗓音都带了斯文扫地后的尖锐,“还要我怎么样?我知道的都说了,我都说了!可以放我出去了吧?”她嘴唇自怜的颤抖着,“上厕所还要被监视,休息的自由都没有,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女警跟了全程,真是忍不了她这副嘴脸,反唇相讥道:“你倒霉?做你的学生才倒霉吧?学校一片好意,却被你中饱私囊,你知道其中有两个家庭极度贫困的学生,一学期拿着一千块钱的助学金,只吃得起清水煮挂面吗?以前只听说过主动贴补学生的老师,还第一次见不遗余力克扣学生的老师!”

杨老师一惯最不耐烦看那些装穷学生的可怜相,厌恶感毫不遮掩的从周身散发出来,“这位警官,请问您,出身是能选择的吗?不是有很多鸡汤都宣扬小时候的挫折教育是最好的成长吗?我自己的孩子,我也要时不时让他吃点苦的,再说,有一千总比什么都没有好吧?要不是我帮他们申报名额,他们连一千都没有,这些学生就是不知道感恩,不知道满足!”

“啪”!的一声响,女警忍无可忍的一拍桌子,“你这是诡辩!”

杨老师嘴唇抿的死紧,碍着环境比人强,生生受下了对方的斥责,没有回嘴。

孟金良冷冷的看着她,“聊聊吧,你说你看到张辉手机里备注名是刘茗臻老师的那通信息,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老师眼神快速的闪烁了一下。

“都到这份儿上了,没有隐瞒的必要了吧?快点儿交代完你的问题,咱们也不必再继续相对两厌的说话了。”孟金良敲了敲桌子,傲慢的鄙视感,把杨老师的优越感按在地上狠狠摩擦。

被校园相对单纯的人事环境,与无边界的父爱宠溺之下,杨老师于心理方面的实战经验几乎约等于零,她很容易把事情想简单,也很容易被激怒。

她深呼了一口气,眼睛不愿意再去看对面的两人,忿忿而僵硬的说:“我编的。”

孟金良眼角一挑,严厉的呵斥:“老实说!要是撒谎瞒报,妨碍公务,你自己最好掂量清楚这其中的厉害轻重!”

“我就是看那个刘茗臻不顺眼!”杨老师赌气的说,“干嘛呀,跑学校来显摆来了?弄个小混混天天装腔作势的在门口又堵又追的,那些老师天天没事光说她了,我听着都心烦,连张辉回家来都说”她一咬嘴唇停下来,瞥了一下前方,“我是看见过张辉和一个电话常常联系发信息什么的,但不知道是谁,那天就随便说的。”

孟金良站起身,走到杨老师身前,俯视她。

杨老师瑟缩了一下,想抬头,却终于没有鼓足勇气。

“杨女士,我们外围排查得到的信息,都是你和你丈夫相处和睦恩爱你知不知道你错误的指证,会干扰办案方向,从而拖延案件侦破的时间?”

杨老师犹自不服气的争辩,“我当时没有想那么多!我怎么知道会有后面这么多的干系?我一辈子没有离开过校园,思想单纯”

孟金良实在连虚与委蛇都做不到了,冰冷的打断了她,“人性原本就是自私的,这本无可厚非,所以我们才会觉得那些在关键时刻突破了内心自私局限的人伟大!而你,不仅自私,还很卑劣,你不是思想单纯,而是从始至终,心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即便那些学生,对你来说是无关紧要的人,可你丈夫呢?同床共枕了这么多年,当看到他的尸体,你的第一反应却是转移办案人员视线,不惜放弃找到真凶,只为掩盖自己那点儿贪污的丑事!不惜拖你年老的父亲出来走关系,卖面子,如今事发,你又置他于何地?自私自利到你这样程度的人,也算刷新了我的认识,希望你儿子将来问起父亲的时候,你也能像现在这样巧言善辩,为自己找到良心安稳的借口!”

学识常常和人格错位,学位更代表不了德行,他再也懒得去看这个丈夫出事,还有心情去做了美甲的女人,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呵,那些“高智商,世俗,老到,善于表演,懂得配合,更善于利用体制达到自己目的”的人啊。

杨老师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数落诘问过,巨大的屈辱感比折磨肉体的痛苦更能瓦解一个人的精神意志,她像被击碎了精神的外壳,立时触电般尖锐而无力的为自己开脱,“你们懂什么夫妻?至高至浅清溪,至亲至疏夫妻”

“呸!别拽词儿了,恶心!”女警见领导都走了,自己也不愿意忍了,从她身边经过,那满是鄙夷的眼神毫不掩饰。

独留杨老师在审讯室里,捂嘴嚎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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