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影情人(一)(1 / 2)

事无不可对人言 洱深 8493 字 2023-05-22

在延平,有个四字咒语是能够化解所有龃龉矛盾,瞬间消弭面红耳赤于无形的。

甭管是大姑娘小媳妇,还是老爷们小伙子,什么堵门催债的,梗着脖子医闹的,跟单位撒泼评职称、分房子的,嘿,甭管什么剑拔弩张的场合吧,皆可被一句“大过年的”,瞬间压得偃旗息鼓下去。

今天是大年三十了,从下午开始,路面上就不太见行人车辆了。

到处张灯结彩的挂着有些俗气却寄托着美好愿望的福字,再不信风水的人,也忍不住会掰扯掰扯贴对联的良辰吉时。

延平大学早就封校了。

寒假始于半个月前,食堂也熄了灶火,只留了西北角一个小门,给一些考研复习的异地学生进出宿舍方便。

这栋“三省”楼,是一个叫陈三省的老校友早年捐资修建的,原本也不是用做宿舍楼,只是年头多了,位置又偏远,多少有点儿半废弃的意思,后来为了方便留校复习的学生住宿,也为了集中统筹管理,专门又整修出来,充作家住异地的考研复习生假期使用。

宿管阿姨一人管两栋五层楼,男生女生都打她眼皮子底下的同一入口进来,再左右各自转向男女分区。

阿姨的办公室很有些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意思,不过管理本身却很是稀松。

毕竟都是预备着考研考博的“老生”了,年纪也不小了,谁管谁啊,又是寒假期间,大家客气客气,只要不串错宿舍楼,大面上混过去就过了。

每天过了晚上十点,阿姨按规矩都要从里面把大门反锁上,住宿的学生都知道,也从来没有在这事上给她添过麻烦。

可今天毕竟是大过年的,年夜饭就算了,总不能连顿饺子也不叫吃吧?

她家住的也不远,盯着时钟到了十点,忙不迭的从椅子上弹起来,手脚麻利的从楼外面锁住了大门,小跑着朝家里去,算计着和家人一起吃上几个饺子,再磕上一把瓜子,等着“春晚”里头敲了钟、拜了年,再跑回来值班也一样,神不知鬼不觉。

这个时候,能为了复习不回家的,大都是抱着头悬梁锥刺股也要从千军万里突围而出穿过独木桥的,自律能力远非常人能比。

当然也有特殊情况。

比如女生宿舍511房间的袁蓉蓉就早早的睡下了。

她是最近有点儿感冒,又怕耽误复习,一直拖着拖着,到今天突然就严重了,从图书馆头晕目眩的回了宿舍,吃了颗感冒胶囊,一头栽在床上,蒙着被子就昏睡了过去。

睡得迷糊,脑子也昏沉,没来得及拉窗帘,不知不觉外头已经和室内一样黑了。

楼上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呢,大晚上摔摔打打的,不时传来吵骂声,过了一会儿,又开始伴着挪动桌椅板凳的尖锐声响,让人想忽视都忽视不了,像针似的往耳朵里攥。

袁蓉蓉苦着脸从床上半坐起来,这就是住宿舍的烦恼,隔音差,想清净一会儿也挑不了时候。

她拿脚尖儿在地上划拉了几下,没踢着拖鞋,向旁边一转头,影影绰绰的看见对面床旁的桌子前坐着一个女生,挺长的头发披在腰间,背对着她的床铺。

袁蓉蓉回手往枕头底下摸眼镜,也没摸到,眯着眼睛又看了看,“小六?你回来了?”

小六是和她一个房间的室友,不是同专业的,只是寒假期间的临时合居,不过小六家是延平郊区的,大年三十这天,还是起早赶回家里去了,和她说好了初二晚上再赶回来。

袁蓉蓉嗓子发炎了,干辣辣的疼,见对方没回答,也就算了,低头从床底拽出了鞋,趿拉着往厕所走去。

厕所是老式的,在走廊的尽头,进门两长排连通洗漱台,最里头墙上一个小门进去,才是几个隔间蹲位。

灯不是声控的,还是老式的按键开关。

袁蓉蓉熟门熟路,也懒得开灯了,月光从窗口打进来,蓝幽幽的一小撮光,足够引着她快速“解决”问题了。

她信手去拉最靠近自己的门,没拉动。

这层楼里,今儿好像没人了吧?

她只好又去拉旁边的门,门倒是拉开了,里头却低头蹲着一个女孩。

“哎哟!”袁蓉蓉叫了一声,俯视的视角只瞄见一个长发的头顶,就慌忙反手又给门拉上了,还小声道了句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她又挪了一步,刚要去拉第三个门,手在半空中一顿。

不对吧三省楼只有五层,就是她住的这层啊,楼上怎么会有摔打吵闹声呢?

她疼痛的喉咙微微翻滚了一下,连头也不敢回,低垂着头快速倒退着到了走廊,抬手去按墙上的开灯键。

灯泡闪了几下,亮了起来。

可袁蓉蓉的心态已经崩了。

感冒药带来的迷糊已然褪去,她精神一清明,周身就陷入了一片冰冷。

她快速的向楼下跑去,每路过一层楼梯,心跳就加速几分,最后连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阿姨!阿姨!你在吗?阿姨!”她拼命的拍打着一层宿管阿姨的办公室,但玻璃窗内空无一人。

宿管阿姨不在,只是一楼大厅的灯都开着。

光亮压制了恐惧,袁蓉蓉稍微好过了一些,一手抚着胸口,推门走进了办公室里,在阿姨惯常坐着的圆凳上坐下来,等了一会儿,情绪平复下去,又打开了靠墙的小电视,热闹的晚会猝不及防破坏了阴郁的气氛,以至于她不知不觉开始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出现了幻觉,没分清楚梦境和现实。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睡衣外头只披了一件毛衣,这会儿坐久了,就有些冷了。

她还惦记着复习计划呢,可不能再加重病情了,否则岂不是辜负了自己连过年都不舍得回家的决心嘛。

一个杂技表演结束了,她起身关掉了电视,往外走,软底拖鞋下面一嗝,忙低头去看,就见到地上躺着一个断了的铁衣挂,外头镀了蓝白色的漆皮,挺常用的那种,她自己衣柜里还有几只类似的呢。

袁蓉蓉捡起来,余光就看见一旁的行军床上仿佛有个黑影。

“阿姨?”她转过头去。

一层大堂的灯光突然就全部熄灭了

阖家欢乐的日子,秦欢乐哪儿都没去。

潘树两口子是提前几天就热切邀请过他的,一点儿虚头巴脑的成分都没有,这他还是能分得出来的,不过人家两人拖家带口,上有老下有下的大家族团圆,他把自己搓圆捏扁了,也找不出一个合适的位置来安放自己。

得了,心意领了,热闹就不凑了,赶到初一的时候早早的去潘哥家里拜个年,再给那小丫头包个红包,也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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