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皆凡人(1 / 2)

事无不可对人言 洱深 7236 字 2023-05-22

说起来,纪展鹏要是找秦欢乐是一找一个准儿,秦欢乐要想找人家,那可就是隔着锅台上炕——费老劲儿了!

他不知道纪展鹏的家在哪儿——要说早些年也还有些交往的,那时候纪队为人耿直真诚,但又不刻板教条,愿意提携晚生后辈,在局里的风评是一等一的好——要不大保健也不会这么死乞白咧的抱他的大腿。

可后来不知道这么回事,纪展鹏整个人越来越往高冷的方向发展,尤其老婆孩子离开了之后,更是连和支队里边的同事踏踏实实说句话也不愿意了,大家私底下还议论过,这纪队莫不是更年期提前了,要不怎么就跟得了精神分裂似的,判若两人了。

秦欢乐提着个挎包,在省厅门外跟个二道贩子似的转悠了好些天,招的那些警卫都不拿好眼神瞄他了。

有个街口卖烤地瓜的还挺有觉悟,悄默声儿的报了警,民警穿着便衣溜达过来,拿手遮在嘴边儿小声问:“香水、香烟、手机?您这儿有现货吗?”

秦欢乐一开始还没听明白,咔吧着卡姿兰大眼睛,“啥玩意儿?”

这种遭遇有了几回,他自己也觉出来寒碜了。

马路牙子上端着俩茶叶蛋,闷头解恨似的猛啃。

身边一辆车停下来,里头的大眼贼也不见外,挤在他身边坐下,往他手里怼了一个橙红圆滚的冻柿子。

秦欢乐本能的接过来,烫手似的差点儿没给扔出去,“哎呦我去,还嫌弃我这儿不扎心啊,拿个大冰坨子刺激我!”

龚蓓蕾褪了自己的皮手套递给他,“我没吃过啊,光寻思着以毒攻毒了,嘴里啃着冰,总好过心里拔凉拔凉的。”

“糟蹋东西!”他揣兜里也觉得凉,也不接手套,连着这手雷一起还给龚蓓蕾,“看你那不接地气的样子,我们小时候,要是能分到两个冻梨、冻柿子的,那心里得美冒泡儿了,放在小盆里,拿温水缓着来,我教教你,这冻梨得缓透了,嘬个小口子吸,那清甜的,跟喝果汁似的!冻柿子呢,得缓到半透不透的时候,拿个勺子从上头挖着吃,嘿,天然水果冰沙,给十个花骨朵儿都不换好嘛!”

“切,就知道吃!”她拿胳膊撞了秦欢乐一下,只是心里好像突然像隔了一层什么,膈膈应应的,也不能说不亲近了,可确实是不如之前那么通透了。

回忆往昔那些没什么建树的混沌日子,秦欢乐骑个金刚大竹马,大保健绕个豪迈铁青梅,仨人没心没肺对着呵呵呵大概再也回不去了吧。

龚蓓蕾把打趣调侃憋回去,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磨磨唧唧半天才劝道:“别等了,就像你还能和纪队说什么软和话似的,你的诚意到了就行了,都知道了就这么几天休假,全耗在这儿了。”

“嗨,”秦欢乐斜着看她那副做派,抬手一把揽过她的肩膀,下死力气往怀里箍了箍,把龚蓓蕾嘞的尖叫起来,才大笑着松了手,“再扭扭捏捏的我就不认识你了啊,什么呀,好的不学,光跟老孟学着当大尾巴狼!”他自娱自乐的笑够了,才故作不在意的问,“是有什么消息了?纪队那边”

龚蓓蕾揉着肩膀,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才正色说:“纪队没说什么,但大保健自己扛不住压力,主动给肖局递辞职报告了。”

主动背锅,总好过撕破脸,留了一线天,日后若有什么紧要关头,也好再见面。

秦欢乐微微动了动眉眼,老觉得人家傻,其实比自己明白多了。

要说没想过这种结局,也不尽然。

大保健早就为自己选择了一条无法回头的险峻之路,秦欢乐对他的感情也跟着他的选择变得复杂了起来。

他垂头静默了一会儿,才自嘲道:“其实我也知道自己没什么能耐,智商情商都负数,还老拿自己当盘菜呢,说实话,看见纪队能说什么我是一句没想好,兴许不对付了,新仇旧怨的再打他一顿也保不齐,呵呵,可我就是想尽点心意,为大保健,为咱们曾经那段情义,哎呦,”他全身一抖,“忒酸了,我这儿说着说着说嘴瓢了,哈哈哈,其实你们所有人,谁离开我都能过得挺好的,是我自己石头脑子,想不开,跑这儿为回忆守灵来了。”

难得一个干爽的天气,除了冷,没别的缺点。

两个人傻子似的坐在马路牙子上,两眼不聚焦,守着豪车不坐,干挨着冷风。

龚蓓蕾知道老秦的个性,未必把这次找到关键性证据的机会当成调回局里的救命稻草,只是自己占了先机,心里总归是过意不去,总像欠着他点儿什么似的。

“老秦,你别这样想,咱们做这份工作的,或多或少的还不是为着心里那点儿念想,现在岁数大了,个人有个人的机缘,像你以前说的,都是选择而已,你别”

秦欢乐站起来拍拍屁股,一伸手,“龚英雄,让你开解我,你还是稍微欠点儿火候,你肚子里那点儿片汤话,哪一句不是跟我学的?咱俩就不用自欺欺人了,你找我就为灌鸡汤啊?那走吧,咱俩找地方喝鸡汤去吧。”

龚蓓蕾拽着他的手站起来,“旁边有家参鸡汤”

话没说完,秦欢乐都走出去了。

如洗的天空,太阳比夏日时更高远,撒在阳光房里,却聚拢了这份虚假的温暖。

秦欢乐守了好多天也没逮着的纪展鹏,恭顺的掩在房门后的阴影里,眼睛盯着脚尖,如同一具没有感情的人型躯壳。

女秘书抱着一沓文件弓腰请朱潜签字,“朱总,听说您最近身体状况不太好,下次的会议记录,我还是拿到这里给您审阅吗?”

朱潜眨了下眼睛,在秘书的半协助下,才握紧了原子笔,在一份文件上签了名,“年后再说吧,大家都踏实的过个年。”

女秘书很有分寸的没有多话,目不斜视的离开了别墅。

朱潜缓缓的抬起头,下巴微微向下一垂,脑后的面容顷刻间生动起来,上身也跟着从容了动作。

纪展鹏这才从门后走上前来。

朱潜很有些意兴阑珊的样子,半晌才说:“他到底能不能像他母亲一样,给点儿反应,这不死不活的窝囊样子,真是”这话一出口,却像是刺痛了自己的心事,情绪与表情渐皆狂躁起来,拉起身上的毛毯狠狠的甩了出去,粗嘎的怒吼道,“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这一切!这一切的桎梏,一代代跟着我,跟着我!这诅咒什么时候才能破解!”

他手边能触及的东西全都被砸碎散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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