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欢乐现在看谁,都有种疑神疑鬼的赶脚。
刚一踏进市局院门,他就发现了。
迎面而来的同事就像完全没看见他似的,连他主动打招呼都视若无睹。
进到大楼里就更是了,龚蓓蕾走在前面,任他叫破了喉咙也没反应,一边蹦蹦哒哒的和旁边的妹子开玩笑,一边掏出手机埋怨了一句,“老秦怎么还没消息呢,一点儿动静没有,难不成那边的人都不挑食的,直接抢过去当压寨夫人了?抢了也得说一声啊,我这儿还等着随份子呢。”
“说什么呢,你哥我在这儿呢!”秦欢乐又喊了一嗓子。
龚蓓蕾的眼神突然向这边扫过来,秦欢乐一个高儿窜起来,指着自己的脑门儿,“我的亲妹妹,我,我啊!”
龚蓓蕾指着他旁边的窗户说,“那边的窗户上次让受害人家属给碰坏了,怎么还没修啊,不行,不说了,我得和领导反应反应去,太危险了。”
秦欢乐霎时如遭雷劈他是谁?他在哪儿?他是拿着新一代身份证坐飞机回来的啊,难不成那是通往幽冥的航班?
想的正入神呢,一回头,吓得原地跳起来,却按捺着冲刘茗臻急切的说:“你能看见我?”
刘茗臻好笑的看了他一眼,“你是怎么得罪小龚了?费了老大的阵仗,给局里熟悉的同事一个个发信息通知的,说看见你了就当空气,不把你吓哭不算完,哭几声就请吃几顿饭”
“龚蓓蕾!看我怎么收拾你!”秦欢乐收起玻璃心,气得肺管子如同呛了花椒粒,气急败坏的冲到刑侦那边的办公大厅,就看见猫腰躲在矮柜后面的龚蓓蕾怪叫了一声,起身扑向正走进来的孟金良,藏在他身后,领导、领导的,叫的像被掐了嗓子的猫。
“回来了老秦!”孟金良脸上竟然难得的带了些喜色,他原本是很沉稳的性子,在看见老秦的片刻,忍不住略微松懈了一些,“耿强熬不住了,他今天主动申请说,有事情要交代!”他一拍秦欢乐的肩膀,“你回来的时机好啊,正赶上了,要不你也直接和耿真聊聊?”
龚蓓蕾皱眉从孟金良身后探出头来,“这这么突然?”
秦欢乐正有浓厚到化不开的感受要和耿真好好唠一唠,一手把龚蓓蕾呼撸了个跟头,“回头再说你的事儿,没完!”
像是感受到了世人的心情,憋了这么久,天空好好的放出了一场大雪。
耿强这次没等审讯人员问,自己一落座,就直截了当的说了,“我把耿强杀了,十五年前。”
那天原本是个阳光明媚的午后,耿强却觉得自己的人生进退间全是万丈冰崖。
他是想自杀的,一个人游荡在路边,数着来往的车辆,盘算着什么角度,什么速度冲出去,才能万无一失的达到目的。
离着老远,一辆混凝土车从转角处开过来,刚经过了一个红绿灯,正预备着全力加速中。
耿强掐掉手中的烟卷儿,从路边停着的两辆面包车中间,瞄着大车的车前轮,心里一横,就冲了出来。
滚滚向前的车轮拥有吞噬弱者的力量。
耿强闭上了眼,准备迎接预期中难以承受的剧痛,来唤醒早已走入迷雾多年,被折磨到麻痹的人生。
“可我睁开眼,发现自己被人救了,那个人就是真正的耿强他用自行车前轮別开了我,把自己的腿摔骨折了。”
“那你叫什么?”审讯人员问。
“我没有名字,”耿强摇摇头,“我都叫了这么多年耿强了,习惯了,还是叫这个吧。”
他望了望窗外的雪片,“真的耿强是被我杀了,不为什么,就是在那个时候,很想过过另一个人的生活。”他略微顿了一下,“哦,尸体早没了,我趁着后半夜,把他拆开扔进了混凝土车里为了这个,我还特意去工地干了几天活儿。”
审讯人员实在无法理解他的跳跃性思维,“你俩是失散多年的兄弟?”
耿强闷声说,“是说冒用身份这事儿吧,我拿青砖拍了脸,眉骨和鼻梁都断了,然后报失了证件,拿着他的户口和房产证,去办了新的,那时候不用指纹什么的,容易。然后我就拼命给他手机里存的那些号码发信息借钱,说自己赌博输了很多钱,渐渐的,再也没人和他联系了。”
秦欢乐食指一直刮蹭着下巴,“这算交代?怎么就厌烦了自己的身份,怎么就非得到自杀这一步,怎么就能冷血的杀了人,转眼又找了个不相干的人当女儿?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孟金良拿起话筒,指挥里面的同事,“问他,是不是毛万里也碍着他什么了,才让他突然起了杀心。”
耿强对这个问题却再次三缄其口,只说:“你们想要知道耿强是不是我杀的,我承认了,我女儿时间不多了,让她出去过几天随心的日子吧她虽然不是我亲生的,可也过得不容易。”
再深一步追问,耿强就突然暴怒了起来,“你们说话不算数,我说了,你们就得放我女儿!”
那边刘茗臻听闻提审耿真,也陪着一块儿来了,鼓励的冲着秦欢乐点点头,“养兵千日,你也焕发一下,给我们个惊喜。”
秦欢乐猛吸了几口烟,才走了进去。
耿真一抬头,颇为迟疑了一会儿,才认出了对方,冷冷的扫了一眼,“女的磨叽了这些天,没听着想听的,又换男的了?”
秦欢乐松了松衣领,“樊玲,咱们有话直说!”
耿真脸色果然一变,突然仰天没完没了的大笑起来,好半天才上气不接下气的说:“还记得市卫校的案子吗?哈哈哈哈哈,秦警官,我敢说,你敢听吗?”
这下轮到秦欢乐脸色大变,铁青的面容,僵硬的盯着耿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