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惜见抓了一把点心给那姑娘,小蝶道:“哎,那是卫妈妈醒了要吃的……”
柳惜见道:“她要吃厨房还能少得了她的?”
小蝶顿足道:“我真是昏了头了才帮你。”
那姑娘已把粥喝完,将柳惜见递来的点心藏在袖子里,道:“多谢。”
小蝶把碗收了,端起食盘推着柳惜见出门,道:“快走吧,快走,别叫人瞧见。”
柳惜见回头问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她已被小蝶推出门外,只听里面那姑娘道:“银花,我叫银花。”
小蝶匆匆忙忙关门上锁,这才见锁坏了,便也不管,只拉了柳惜见走,一面走一面道:“还和她说什么她哥哥爹爹找来,我告诉你,她卖身契已签了,再告诉你,进到这里来的姑娘,若不是被赎身,便没有能出去的,说那些话也是白说。”
柳惜见道:“你也可怜她不是么?”
小蝶道:“我可怜我自己,要是叫卫妈妈知道我给她东西吃,定要打我,你可别说出去害我。”
柳惜见道:“我不傻,干嘛说出去。”
小蝶环看各处,道:“银花算好的了,模样皮肉都好,卫妈妈舍不得打,只受了些饿。要是模样逊色些的,像她这样不听话,不止挨饿,还要挨打呢。才来不想接客的多了去了,可受了这些乱七八糟的苦,最后还不是要乖乖接客,何必呢,不如一来便好好听妈妈的话,那样日子还好过些。”
柳惜见道:“你们便不怕她们寻死吗?”
小蝶道:“有的是法子让她们死不了。”
柳惜见冷笑一声,问道:“花房是什么地方?”
小蝶一下子住了步,盯着柳惜见道:“你怎么知道?”
柳惜见双眉一敛,眸光一寒,小蝶心颤了一下,道:“妈妈不让说,云峰不是与你一起么,你问他去吧。”
两人说着话,不觉便到了前头接待狎客的华厅中来,小蝶道:“你要有本事就把人带走,不然这样发点小善心又没法子带她走,只会害了她。”看前后都有人,小蝶也不再多言,往楼上去了。
柳惜见自回往后边去。原想再去瞧瞧银花,但到银花所在那屋子的不远处,便见厨娘在房门那里嘀咕着拉那锁。
柳惜见看有人,改道回了自己屋中坐下,想了一会儿银花的事,又想起夕照、右小山等人来,思虑良久,心中暗道:“蒙浮差与万古山庄有仇那是蒙浮差之过,夕照、右小山、黎藏襄他们却又有什么过错呢,如今我只为了蒙浮差一人,便全把他们当恶人来待,那可对么?这些人看来,都是重情重义之人,师父教导咱们要行侠仗义,如今右小山他们遇困,我若冷眼旁观,不知又会酿成什么惨祸,还是……还是见机相助吧。”
不知为何,想到此处,她觉心上一块大石落下。
只是等了这许久,仍不见去抓药的那小丫头回来,柳惜见心里不免着急起来,便在屋中踱来踱去,这倒把云峰也惊醒了。
柳惜见道:“扰了你了,对不住。”
云峰伸了个懒腰,道:“什么时辰了?”
柳惜见道:“我也不知呢。”她看去抓药的那小丫头迟迟不回来,便想要亲自去,遂道:“云峰,你帮我看着他们两个一会儿,可好?”
云峰摇摇头,道:“不,我与人有约,需得出去一趟。”
柳惜见道:“那不劳你了,请便吧。”
云峰微微一笑,便出了门去。柳惜见再等一阵见那小丫头仍是没回来,走近那店家的床边,只见他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心中道:“对不住,牵累你了。”
她再转过去看裴一,脸色虽不好看,但呼吸声匀稳,柳惜见心下起了一个念头:“若是那冰玉瓜真的有害,只怕裴前辈已撑不到这时了,昨夜,他吐出的血是黑色的,这多半为瘀血,冰玉瓜未必不对症。”言念及此,竟觉一喜,胆子又大起来,思想良久,怀了那死马当活马医的念头,仍旧取出从张相那里得的一缕麒麟须,去了厨房,拿火焚烧,待麒麟须成灰,便要了蜂蜜调和,弄了小半碗端到房里,喂了给裴一吃下。
裴一吃了药后,柳惜见暗暗向天祈祷,只愿裴一能康复。
抓药那小丫头不回来,那掌柜的便一直无药可医,柳惜见只得又到厨房去问,可有补血生血的药,青楼中多是女子,自然是备有这些药的。卫妈妈已吩咐下来,凡柳惜见所需,给了她便是。得了这一吩咐,那昨夜给柳惜见做了一碗面的厨娘也不再怕,便寻来阿胶,只是她不会配药,只能做药膳,眼下无法,柳惜见也只得让她随心做,只要是补血之物便成。那大娘看柳惜见急,便拣最快的阿胶牛奶玫瑰饮做了。
柳惜见来了半柱香的功夫后,便端了一碗药膳回去,喂给那店家吃了。
将近午时,那去抓药的小丫头才回来,柳惜见本来有些气,但见她满头的汗,与她先道了谢,再问她是去哪里抓的药,如何这时方回。
那小丫头道:“咱们这里离城东最近,可是半路上,有间叫鸿福客栈的,不知怎么回事,里面死了几个人,住在那近处的人说,昨晚听见了有人打杀,惊动了官府的,如今,去城东的道全都封了,官老爷正请仵作过去那客栈里面收尸验尸呢。那条路过不去,我只得往城西去,绕得便远了,偏城西的药铺里缺了药方上写的两味药,我往城北去跑了几个药铺,这便耽误了。”
柳惜见再道了谢,又给了些赏钱,那小丫头便去了。
因裴一才吃了药,柳惜见怕两药相冲,只煎了那店家的药,喂店家喝了。而后心想无事,便重回那鸿福客栈去,果然那一条街都已被封,派了衙役把守。柳惜见身怀轻功,到底是纵到了房子顶上去窥探。
她行了一阵,到得有人说话的地儿,便趴伏下来,在瓦上揭开一条小缝向下望。只见二楼穿廊的楼板上,排了四具尸首,三大一小,最小的那一具尸身,盖在上头的白布都染红了大片,一人正蹲着查看尸首。
此时尸身上虽都盖了一层白布,但均只到胸口,头脸都是露出来的,柳惜见看了看那四具尸体,有两个是客栈中的小二,柳惜见昨儿都见过,另外的一是个妇人,一是个婴孩,她也知便是昨夜同店家一处的那妇人和小孩儿,暗忖这多半是店家的妻子孩儿,见无辜人遭此横祸,心中只是叹息惭悔。
这两个店小二与那店家一家昨夜都是住在客店中,只是不是同一间房,昨儿柳惜见只进到店家所住那一间屋里,便没发觉店中的两个店小二也遭了难。
她看得气怒,过了良久,一办案的衙差问那仵作道:“如何,看得什么?”
仵作道:“这妇人和小孩受的是刀伤,小孩被人腰斩而死,妇人被刀砍中脖上要害,瞧样子,凶徒用的也是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