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姓窃明 !
王爷都发话了,
所以仅仅在朱树人接见完孙嘉绩后两天,应天府就把这次“废丁分籍”变法最初阶段、表现比较好的几个户曹官吏,送到了南京城,由朱树人接见问话,汇报经验。
而朱树人在接见之前,当然会先看一下名单和履历,然后还真就发现了一些让他颇感意外的地方。
“溧阳县户曹,绍兴府余姚县,姚启圣?38岁了才是一个举人?啧啧,应举倒是挺艰辛的,果然不是读圣贤书的料呐。
孙嘉绩好像也是绍兴余姚人吧,跟他还是同乡?会不会是看在同乡的份上,能提携就稍稍提携了一把?”
看到姚启圣的名字时,朱树人也是有种沧桑感。
他当然知道,这家伙历史上是帮着狗鞑子打郑成功的,而且此人原本历史上,在康熙手下一开始也仕途不顺,毕竟不是读书的料,只靠举人出仕,还喜欢破坏海禁,被罢官从商过——这些历史知识也不是什么偏门的内容,哪怕没读过史书的,只要后世看过几部康熙年间的清宫剧,基本上就知道了。
不过朱树人也明白,既然现在大明江山已经幽而复明,将来肯定会免不了用那些原本历史上仕清的文人,这是没办法的。毕竟总不能要求历史上大明都不存在之后才出仕那些人、一辈子不给清朝做官吧?
所以,朱树人也只能把内心的恶心压抑一下,定一个相对较低的道德标准:如果一个人做了二臣,受了大明的国恩,在大明种的科举,再去投清,那显然罪孽要稍重一些。如果一个人历史上在明朝没有受过国恩,没有被取中功名授官,是到了清朝才中科举的,那也就没法苛责太多了。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没食过禄的,只要忠于民族气节,但没必要忠于一家一姓。
朱树人自己让顾炎武代笔的那部着作里,也是这么写的,“亡国者,肉食者谋之,亡天下者,匹夫有责”,他当然要秉持自己的做人和用人原则。
……
闲言休絮,且说朱树人压抑住对“使用历史上助纣为虐之人”的不快后,选择了和颜悦色地召见姚启圣。
姚启圣听说自己在溧阳县帮着推进工农分籍表现良好,居然被摄政王召见了,也是受宠若惊,还没进门,就已经做好了要当狗的思想准备。
他很清楚,自己这样的人设,不喜欢官场论资排辈,亦官亦商家里还搞点海贸做点小生意,读书上却连个进士都屡试不中——这样的人,王爷重用你干嘛?那肯定是需要你去咬人嘛!
如果没有这个觉悟,就别贪图这场富贵!
于是乎,一进门,姚启圣行礼毕,简单几句歌功颂德之语后,朱树人就已经听出,对方是个聪明人了,不怕做事沾脏水。
朱树人就先言语上给点甜头:“听说你读书虽不行,算术、经商倒是懂得不少,家中还曾涉猎海商?”
姚启圣连忙承认:“学生于经史一道,天资笨拙,着实惭愧。”
朱树人摆摆手:“没什么可惭愧的,孤也是出自海商之家,也不爱读腐儒之学。”
姚启圣立刻跪下歌颂:“岂敢与王爷对比!王爷天资卓绝,明断万里,虽不爱腐儒之学,只需略略分出万一精力涉猎,当年犹能得两榜进士。
学生却是分出人生至少半数精力,欲求一同进士而不可得。”
朱树人笑了:“听说你是绍兴府余姚县人士,孤之先妣也是余姚县人士。内阁张阁老、应天孙府尹也是余姚县人士,看来绍兴府余姚县,擅出钱粮财赋能手呐。”
明清两朝,绍兴府师爷的钱粮收税能力,那是非常有名的。很多两榜进士出身的科道官员,自己数学贼烂,到了地方上,算账收税就只好靠绍兴师爷。
以至于当时绍兴府余姚县,那是出了名的全国数学最好的地方,各种钻空子避税以及识破避税的手段,最开始都是从余姚人圈子里冒出来的。
如果那个时代偷税漏税的会计也要坐牢,那牢里至少八成的会计是会稽人。
而姚启圣听摄政王居然如此抬举,还调查过他的籍贯,顿时愈发精神抖擞,准备一展所长:“殿下日理万机,竟还知晓学生乡籍,礼贤下士之德,古今无匹!学生实在铭感五内!”
朱树人一摆手,示意对方不必来这套虚的,很快就切入正题:“今日不叙虚礼,孤没那么多时间。
既然你在溧阳县表现卓异,那你倒是说说:这工农分籍废丁之法,如今试行下来,可还有细微不当之处?对于可能出现的反抗,又当如何处置。”
姚启圣知道机会难得,倒也没有藏掖,他来之前是做好了功课的,所以深呼吸了一口后,坚定地说:
“学生以为,自古变法涉及财税利益,要么不利于官,要么不利于民,两者择其一,才较易成功。若是官民两不利,唯利于君,那便是韩非之法了,太过理想,而难以落地。
夫珠玉,人主之所急也。和虽献璞而未美,未为主之害也,然犹两足斩而宝乃论。今人主之于法术也,大臣不得擅断,近习不敢卖重,浮萌趋于耕农,游士危于战陈。其反噬必重于‘刖两足’。韩非借卞和之口所言,不得不慎呐。”
姚启圣这番话,倒也略微有点掉书袋,但朱树人也是两榜进士出身,所以并不存在理解障碍。
理想主义的变法,最怕的就是想一步到位,然后同时既得罪了朝中大臣士绅,又得罪了人民群众,最后只对皇帝一个人有好处,那就容易被反噬。
商鞅韩非这些人全都不得好死,急于求成起码占一小半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