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冷月若隐若现挂在夜幕中,祖历河恍如一条色泽惨淡的白练,窄窄狭狭地流过山间,在河谷中起伏,最终流入黄河。
魏军营寨中,篝火熊熊,火光映得人脸上忽明忽暗。
张郃神情低落,看着篝火发呆,时不时将柴火扔到篝火中助燃。
副将郭坤拿着毛毯走来,披在张郃肩上,说道:“西北夜冷,老将军还请多多注意。”
张郃回神,转头望去,看了眼郭坤,说道:“载德啊!天色已晚,怎么还不安寝?”
郭坤蹲在火堆旁,叹了口气,说道:“如今我军孤悬凉州,也无外援,汉军步步紧逼,心实属忧之,难以入睡。”
闻言,张郃长呼了一口浊气,说道:“王平逼近事小,军心不安乃是大事。”
郭坤也是默然,曹真被击退后,高平城被大汉攻占。张郃便率大军撤回祖历县,一边向手下遮掩萧关道隔绝的消息,一边与在金城郡的杨阜呼应。
但随着军中粮草短缺,军中士卒也渐渐知晓大军孤悬凉州。两者结合作用之下,士卒议论纷纷,有军心不稳的迹象。
沉默许久之后,郭坤问道:“将军,我军果真要撤至大河以西吗?”
张郃看着摇曳的篝火,缓缓说道:“以目前局势来看,率军撤至大河以西,乃是上策。蜀军于高平城击败大司马,如今气势正盛,我军还需暂避锋芒,以待其势衰,再行迎敌。况且我军军粮不足,驻扎此地非长久之策,还需转进凉州诸郡,以从各郡筹集粮草,滋补军用。”
“将军,若蜀军一路追击若何?”郭坤问道。
张郃沉吟半响,说道:“凉州辽阔,百姓稀少,难养大军,此时冬麦刚收,我军先行一步入凉州,沿途令郡县出纳粮草。若蜀军追至,则郡县已经无粮。”
说着,张郃冷笑一声,继续说道:“沿途郡县无粮,难以供给蜀军追击大军。那时蜀将或不顾凉州百姓死活,强行征调粮草;或放弃追击,以待明年入凉州西陲诸郡作战。”
郭坤点了点头,赞同说道:“将军所言有理,凉州百姓彪悍,若蜀军强征粮草,凉州民心则不归西蜀所用,必会与我军联合,以驱除入凉蜀军。亦或蜀军放弃追击,以待明年入西陲,则年内我军可与西域诸国联合,共发大军击之,以呼应明年大司马大军。”
张郃微微颔首,对于曹真让自己撤军至凉州以西的策略,张郃还是十分认同的。凉州辽阔,东西长达数千里,百姓十余万出头,人口十分稀少,能供养的大军基本在六千到八千这个区间。
一旦魏军先行搜刮了军粮,再入河西诸郡,那么大汉的军队基本只能干瞪眼,除非愿意抢夺当地百姓的口粮。
但即便抢夺百姓的口粮的话,汉军粮草也是难以长久提供,还需后续粮草供给,并且还会把凉州百姓推向魏军。
毕竟从陇右运粮到前线,路线长达千里之遥,派兵少了没有用,派兵多了粮草难以供给。况且还有沿途曹魏郡县也会阻挡一二,那时蜀军的兵力也会分散,短时间内很难再与张郃大军相抗。
对于大汉而言,合适的办法就是大汉平定凉州东部诸郡县后,屯粮以待明年,进军讨伐张郃。但安顿下来的张郃,必会联合凉州西部诸郡及西域诸国,为他驱使作战,或供给粮草,以抵抗汉军。
不过,郭坤迟疑半响,说道:“将军,此计虽好,但我军深入西陲,远离中原,我军将士思乡心切,届时逃离大军,我军又如何为之?”
张郃扯了扯肩上的毛毯,沉声说道:“我军有士卒万人,但其中近半乃是辅兵。我军因先挑选六千精锐,严明军纪,再行告诫他等若逃离,则中原家人必受株连。至河西后,再以重利赏之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