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却自己清楚,这是假象,或者说只是暂时的喜人军队意志。
宁晋守军并不具备誓死抵抗与城共存亡的心。
若是战事拖延下去,随着战事持续激烈,死伤日益增多,看不到尽头,这种奋勇士气就会迅猛下降,甚至随时会突然崩溃。
若是将士们知道了根本不会有援军来增援,太尉欧阳珣把赵州当成陷辽国南侵大军之地,早放弃了赵州,将士们一轰而散弃城自顾逃跑是最轻的,学着鸠关守军献城投降辽军以求逃脱眼前的战争凶险杀劫,巴望幻想点新出路,这也是可想见的事。真发生了,毫不用感觉意外。
通过这几日的守城战,李景看得清楚:汇聚在本城避灾的所有人,无论是体面的士绅,还是口口声声气节的大儒、读书人、还是代表国家公权与尊严的衙门官吏公人,还是普通民众草民,愿意守民族大义气节肯誓死抵抗辽军的寥寥无几,绝大多数都是在首鼠两端,暗里怀着二心,参加守城,不过是被军队逼的,也是为了尽可能的保住自家的性命财产不被辽军占了城池必定全刮了去,在观风,城能守住最好,有援军及时来救下,更好,若看架式不能守住,那也无所谓,就放弃抵抗,着机献城,乖巧投降辽军,以后当比宋国强大的大辽国的顺民甚至是功臣得了。
知州钱歪嘴到了现在还没露出汉奸卖国贼的心思,甚至在指挥调度激励将士民众守城上还表现得很积极很英勇慷慨,与担任的官职职责很相符,很合格,但种种迹象却表明这家伙早起了异心
只想想钱歪嘴那恶劣到只要钱根本不要脸的太不堪品行,也可知,你怎敢奢望这种烂官会死守民族气节抗辽到底。
如此,宁晋城是不可能守得住的。
李景在辽军攻势暂退的难得间隙,默默想着欧阳太尉亲来宁晋城视察时私下里悄悄交待他只一人知晓的命令,不禁苦笑了一下,太尉大人不愧是绝世智者,把世事人心看得太明白,就是那命令让我和真有气节的人太冒险了随即目射凶光与果断,长吸一口气后,传令下去,辽军再攻上来,就把火药使劲轰下去,不必再节约着用,库房中的火药中多着呐,用几个月也用不完的,那时,朝廷的援军早来了别舍不得用,给我使劲炸,轰得辽军折损太惨,丧胆,兵力也不足了,看辽蛮子退不退兵,看辽国小鬼们还敢不敢再来犯我宁晋
火药是如今的宋军最依赖的克敌武器了。这玩艺用于守城太好使了,往城下密集的敌人中轻松一丢就炸死一大片将士们一听能放开手使劲用,顿时欢呼一片,士气大振。那些恋家才没迁徙别处避灾的极少数抵抗心较坚定的百姓也精神一振:轰他娘的,再敢来就炸死你们这些强盗。
连那些首鼠两端的绝大多数人一听本城守备的炸药竟然多得使不完,也有了精神:城有望保住,不用怕辽军,那就反抗积极点。不然,投降了辽军,命是没事了,自家那么多的粮食却必定保不住,以后还得拼命耕种辛苦挣扎
辽军不知究里,很快再次展开了攻势,蓄力后攻得更猛,迎头的却不再是刀枪滚木擂石,而是疯狂而下的火药包,一片片密集的辽军化为血腥空白,死伤太惨,不过是十几分钟,死伤的人数就远超了这几日攻城折损的总和。吓得辽军崩溃而退。
但带队的大将却判断宁晋军已陷入疲惫不堪,城中抵抗力量已弱不经风,不得已,守将才不惜耗费最宝贵的火药缓解眼下的危机,换取喘息时间。
他大手一挥,强令大军展开更猛烈的进攻。
决不能让宋军缓过这口气。
打破宁晋城,屠城,任军抢劫
辽军受到鼓舞,士气恢复了些,再次如暴走的野兽般呐喊着杀上来,妄图以恐惧的气势吓倒对手,一举击溃守军,结果自然只会死伤更惨,战到天黑,一万五千辽军累计折损得剩下几乎不到一半。辽军坚持不住了,也实在死不起了,天也黑了更不利于攻城,只得惊恐而恨恨停战退却宁晋城上一片欢呼雀跃气得辽军越发愤恨却难免沮丧:南朝人也太操蛋了,怎么发明了火药这鬼东西,太害人了,看把我们这些草原勇士给祸害的。懦弱不经打的南人也就这点能耐
可惜,就这点本应该能弥补儒教国度懦弱不能打弱点的能耐,在历史上也被统治者抛弃了,而且刻意限制消灭了
自儒家升级为儒教政治后,中国就在专门作死。社会精英,统治阶层,一心作死,中国人怎么可能不倒霉不死我们现代这些人原本是应该享受世界霸主国地位生活的最优秀最体面种族,原本是根本不用屈辱悲惨搞民族复兴的
李景自然不知道这个。
他听着欢呼,脸上是笑,眼中却是冷酷。
当夜,心有疑虑的钱歪嘴正想召李景来问问城中真有那么多火药可挥霍,李景却主动上门了,不是来汇报沟通,而是专门来杀他赵州是被放弃之地,宁晋城中怎么可能有无数火药。
仓库中堆积如山的,那不过是哄骗人的东西,是假的。火药在今天已经基本用完了,剩下的只是为突围才特意留着的那点,而,今夜就是弃城突围时。
城池肯定是守不住的。钱歪嘴知道了真相肯定会立即献城叛国,就得先死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