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州城内,灯火星河。
军营位于城东南,离城中闹市并不太远,营门头上的士兵望着那一方安虞,他们寂寞枯燥的值守似乎多了些生趣和希冀。
营地里的火烧得更烈,将士们轮番值守歇息,昼夜不懈。
帐里透出温黄的光,帘门半开,里面的人还未歇息,坐在案后,案上放了一筐子的针线和士兵们接夏的衣裳。
帐外有脚步声走了过来,另一半门帘忽被人一下掀开,蛮得扇出一阵风来:“久昔妹子,你怎么还在补衣裳?”
久昔抬头,放下手里的针线和衣裳,一边起身,笑着道:“许将军。”
“还不叫大哥?”许时轻笑着调侃,久昔不经逗,总是被他闹得个满脸红,而久昔越是害羞,他越是爱逗着久昔玩。
久昔果然脸一下刷红,不知所措。
“瞎说什么!”
门口又进来一人,大声斥责的同时,一下揪住许时轻的耳朵,便听其“啊哟”地叫个不停。
两口子的私事,久昔不知如何相劝,只好乖巧道:“许夫人,您看看,我这个补得如何?”
她从桌上拿起刚才补好的一件短衫,想让许夫人帮她看一眼。
白梓华这才松开许时轻的耳朵,走了过去:“你做的有什么可挑剔的,别老向着他,以后你对居遥,也不能太心软,小心着这些男人变本加厉!”
久昔愣愣一笑,算起来,自上次俚州出征,她已有月余未见居遥了。
那一日,居遥率军离开俚州后,还没有等到漉州战况,忽闻俚州城门下,南越二十万大军突袭。
而俚州大营中,只余两万兵马,守城虽占些优势,但敌数二十万之众,其后方是摩纳河,东路的上游已被居遥扼制住,南越军没有退路,只有攻下俚州,他们才有继续战下去的可能,领军者便是要他们的士兵们存以死志,攻下这座数十年来阻绝两军的要隘之城。
俚州城,是许时轻和居父苦心经营多年的一座城,忆数不清的征战是他们一同在摩纳河边打下的,阻截过南越军一次次的伺机侵入。
南越军攻来时,许时轻尚在军营中,他正要增兵城头,打算拼死守城,许夫人却忽提醒道:“这些兵从东路潜来,并未行军大路,一定是横穿了瘴虫林,无论输赢,但凡血战,城中将会引来什么样的劫难,你要先想清楚。”
许时轻身体中热血瞬地凉了下来,如果这些南越士兵已身染瘟病,此时再战下去,不光会危及军中将士,连百姓或也难逃。
大帐前,许时轻愣在原处,迟未下令,许夫人拉住他的手,扬头看他:“不管你作何决定,我和孩子都陪着你,你战,我战,你若退……我和你一同承担……”
对百姓来说,他们将失去的不是一座城,而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家和心中归属;对军队来说,在百姓不知内情的形势下,他们会失去百姓的信任,和承受来自百姓的怨怼。
可这些衡量,在百姓安危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这是南境军存在的意义始终。
许时轻笑眼含泪,最终下令撤离。
撤离过程中,俚州军死伤过半,军队物资和百姓自家中能带走的粮食都尽量带走,而剩余的,只能下令,大火焚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