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大殿下私自出关,二姐夫亦不会受伤。
现在的她是她,从前的她自然也是她、就是都走出来了,不再是沉甸甸的压心巨石,而是化作了泥、肥沃了心。
朱绽一怔,复又笑了下:“就是走神了,在想事情。”
再想今日死的死,疯的疯,果然还是因果报应。
可不是那样嘛!
圣上多看了他几眼,道:“你不着急回去,随朕到御书房吧。”
小于公公乐呵呵去了。
另一厢,宫门城墙上,圣上看着广场上回朝的将士。
若是交锋激烈的战场,伤者略一恢复就会重新投入战局,但裕门不是,裕门有大量与敌军对峙的时间,这也就给了伤员充足的休养机会。
定北侯在诛心之言里扛住了,裕门内外都没有给敌军机会,没有让李渡有机会烧粮仓,反而坏了古月与西凉的联盟,最后把曾丢失的关隘也收了回来。
理想、银钱、名声,相辅相成。
曹公公回里头去,撩起帘子时突然心领神会。
思及此处,林云芳倏地扭头去看林云嫣,问道:“二姐,先前府上供的那骨伤大夫还回来吗?他是不是治得很不错?姐夫看着恢复许多。”
圣上没有多留徐简,让他先过去慈宁宫。
朱绽恍然。
也就是郡主了,知道娘娘兴致不高,几句话就能逗得娘娘合不拢嘴。
连定北侯都让岳大夫替他看一看陈年旧伤。
圣上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前些日子,侯爷与一家老小都受委屈了。是朕威仪不足,只能用封府来化解,朕与你们赔罪。”
他清楚,圣上当时还是信他更多。
解了雪褂子,去了去身上寒气,她才进去给皇太后请安。
林云芳这般年纪,不曾见过大伯娘,对二伯父的印象也不深了,她只看到了大伯父、二伯娘他们多年的辛苦,以及对故人的惦念。
“国公爷的腿伤,恢复得怎么样?”曹公公轻声问。
最难的不是防御外敌,还有抵住背后的小人的里应外合。
“如今挺好的,”朱绽笑着与林云嫣道,“我看我自己舒心,看他也顺眼多了。”
因着裕门天堑,战事多发生在关外,即便是西凉古月夜袭关口城墙,也是在上头打,并未影响到驻地内部。
圣上没有亲临战场,但一封封军中快报密报都垒在他的心中,让他如何能够不被激励?
他为他的将士们自豪。
“比先前好了许多,不会一到天寒就痛得厉害,”徐简道,“按大夫说的,再好好调养巩固一段时日,便可以小跑小跳。当然,拿来踹人还是不敢的。”
圣上从城墙上下来。
徐简答得恭谨板正:“大抵就是传过来的那些消息,说是大殿下身体欠安,在外头总不如京中详细,倒是郡主在信上提过一句,说大殿下恐怕很难康复。”
圣上先去换了常服,这才在大案后坐下来:“不好让母后久候,朕简单与你说几句,邵儿的事,你听说了多少?”
徐简不由笑了笑,与曹公公道谢,拿手炉暖了暖右腿。
圣上失笑。
圣上又道:“今日先回府去吧,与家里人多说说话,明日再进宫来,让朕再听听你们如何打散了古月西凉。”
转念再想想,人生无常,哪怕不上战场也会有不如意之事。
徐简道:“臣先前见到郡主了,她在茶楼寻了个临街的雅间,开着窗,臣抬头就看到了她。”
“明后日吧,”圣上没有拒绝,“去之前与曹公公说一声。”
定北侯老泪纵横:“圣上有圣上的无可奈何,老臣明白的。”
“境遇不同、心情不同,当然看起来不一样了,”林云嫣莞尔,“现在的朱姐姐,与还在国公府里的你,与刚住到于家的你,看起来也不一样的。”
小郡主当然想见到他的人,但更是不想让他一回来就在御前回一堆的话。
并非是坚硬不好,但太刚则折,需得有个度。
提到流水宴,林云芳兴致勃勃。
见徐简跟上来,圣上又道:“也说不了几句,朕还不晓得宁安?一准在慈宁宫等你了。”
手炉外头包裹着的罩子很是眼熟,就是小郡主爱换着用的那几个之一。
一席话逗得内殿所有人前俯后仰。
林云嫣没有追着问,她知道朱绽想说自会说。
一晃,这都快三年了。
也就是过去这一年里,她慢慢整理好了自己,外祖母也说过“这样的阿绽才让我放下心了”。
若圣上真疑他,早就让他交兵符了,而不是不管裕门状况,只在京里把定北侯府封了。
曹公公送他出来,到了廊下,笑眯眯道:“国公爷稍等。”
圣上闻言,长叹了一声:“邵儿疯魔了。”
皇太后哈哈大笑,又道:“哀家以为你明儿才过来呢。”
后来脱离苦海,人也如一根绷紧了的绳,拧着梗着,整个人很是坚硬。
“具体经过,回头你问问宁安,”圣上眼底闪过一丝痛惜,也没有藏着掖着,直说道,“朕很是心痛,也万分不舍,可太医们束手无策……”
这些时日,前朝平稳多了,但后宫暗地里波涛汹涌。
意料之中的事。
好好坏坏的,说不清楚。
林云嫣又凑过去道:“没有您老人家护着,我可当不了女大王。”
林云嫣说笑两句,看向一旁若有所思的朱绽,问道:“怎么这般严肃?”
宫女嬷嬷们都你一言我一语的,小于公公看在眼里,高兴极了。
这三年变化太大了。
得彼此心里有数,应对才得当。
林云嫣笑弯了眼。
他想起来了。
这么想着,徐简不由加快了些脚步。
慈宁宫中亦不好商谈,但能看着人。
街上那隔空望的那一眼,到底还是太远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