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这怎么可能?”短发女似乎没法透过门板瞧见我身在哪里,只是一味地拿腔作势。这家伙不是未来的alex吗?怎么还没离去,她是在哪抽空理了个发,简直莫名其妙。时隔不久我恍然大悟,便发出天籁之音,让门外的她别蛮干,我打算投降了。这确实是安娜,不过不是那个她,而是与我处在同一个时代,十年前的安娜!别人不可能许多年都是一个发型,正因为留着垂耳挑染短发,我才没第一时间将她认出!
这便是天竺菊曾提到的,我还未遇见的陌生人,如果安娜在此,则代表另一个金发女孩也在附近。想到此我发出楚楚可怜的嗓音,让她冷静千万别开枪,同时喊响她的名字。
“什么安娜?老子才不叫这名字哪!”见厕所房门开了条缝,她谨慎地退入死角,要我将信号枪先丢出来,然后才可以谈其他。我急于想知道此人由来,便照她说的做,闪将出来。
哪知这婆娘抬手便是一枪,铁莲子在我头顶半寸门框处炸开,慌得我双腿一软便瘫倒在地。我万没料到她会来这一手。见我如此,所谓的“安娜”笑得前仰后倒,便将破枪往腰间一别,得意洋洋地点起支烟,大步流星上前,支起我的下巴仔细打量。
“没想到你这娘们长得还很标致,我最恨这种装无辜的眼神,干脆再给你来一枪好了。”
“不,你先放开我,因为我就是你的未来。”我知她是在虚张声势,但仍是喑叹一声。有句话让我说对了,过去调侃勿忘我是个疯子,所以女儿也必然继承她的基因,这本是句玩笑话,没料到现在成真了。这家伙简直比她老妈还可恶。见她眨巴着眼,我便朝迴廊指了指,道:“我那些朋友,很快就会赶来,到时你很难走脱,不如和我说说你是谁?”
“就凭那几个废物?索性我认真些,将他们狠狠杀掉不就行了?”她满不在乎地朝我挤挤眼,拉下风兜,美滋滋地抽起烟来。这娘们年纪不会超出十六,还是个小屁孩,你要说她如何美貌却也寻常,说她不美却又玲珑娇小,介乎于这两者之间。持枪在手,小孩比起成人更加危险,她们做事不经过大脑思考,个性又特别冲动,随时都会失控,即便杀人也受法律保护。因此许多恶性案件,都是这个年龄阶段的人犯下的。
此刻她将我当成人质,没准会挟持我去挡枪弹,如此一来非但搞不清她来此的目的,还可能会无端丧命,照此下去非常不妙。我得玩得比她更阴,设法为自己解套。
“我认识你老妈,她是非常出色的弥利耶,你也是吗?”我低着头,双目望着迴廊方向。
“我老妈就是个无聊的家庭主妇,你怎会认识她?至于老子,是弥利耶没错!”
“那你更不该如此待我,因为我也是弥利耶,你叫什么?我名唤小苍兰。”
“檞朼掏出来验证,你说是就是?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人在学中世纪用花名。我打赌你可能连手机都没见过,要不是刚才你和那男的搂搂抱抱提起弥利耶,我需要釐清,否则你早死了。”她瞪着一对冷酷杏眼扫过我脸庞,轻蔑地说:“告诉你,引线人素来嫌东亚女人腿短胸平,她们在弥利耶里是个位数,我几乎全认识。死到临头了,还敢蒙我?”
你自己不也是东亚人?我听得无名火起。老娘再不堪,走出去身板也是有模有样,你有什么料?不足一米七的个头,乳罩里填着海绵文胸,根本就是个不入流的黄毛丫头,也敢学大人指手画脚的?虽然这么想,我态度上依旧装得恭谨,便指了指包,示意我想打开。
她点点头,侧过脸不再理会。我忽然大喝一声,迴廊内扑来一片绿光,再度将她兜得头晕目眩,趁这娘们拼命拍打,我顺势从她腰间抢走手枪,然后将手一指,羽蝶纷纷落在我肩头。所谓的“安娜”惊得嘴都合不拢,噗通一声坐倒在地。我得意地望着她,心想就你那点三脚猫功夫,也敢来找老娘练?想着,我露出招牌的迷人微笑,说:“咱们现在可以谈谈了。”
“你就是个恶毒的老娘们,招那些蟑螂乱飞谁都会慌,我早应该先打死你。有什么好谈的,想杀就杀,老子才不会向你这种躲地道里与情人约会的烂人投降!”令我没料到的是,她见自己擒贼不成反被擒,居然眼泪汪汪,手舞足蹈撒泼起来,哭得那叫一个声嘶力竭。我反倒被她搞得手足无措,只得卸去弹夹,将这把罪恶手枪甩得远远,伸手扶她起来。
“我说,你这年纪难道不该在上学吗?为何跑这种鬼地方来旅游?你究竟是不是弥利耶?怎么我问的和你答的驴头不对马嘴?对不起我错了,不该骗你。”见她涕泪横流,我很是不忍,便抱着她脑袋贴在怀中安抚。这一来她哭得越发起劲,将鼻涕全擦在我胸口。
她这般闹了几分钟,忽然收停,两眼盯着我肩头的飞蛾,问:“你能指挥它们?怎么办到的?难道你是从狼穴来的?或者隶属旧党?可以教教我吗?我现在相信你是弥利耶了。”
与此同时,闻着哭声疾步赶来的兰开斯特们,也追进迴廊。我朝他们一摆手,示意已控制局面,让他们收起枪来。望着这个稚嫩小妞,我贼眼骨碌碌打转,立马计上心来,便掰着肩让她直面三人,谎称他们也都是弥利耶,只是不负责作战,而是辅助人员。
“所以说,他们都是行李员?那么说咱们原来是友军?这太好了。”小孩毕竟是小孩,随便哄几句,立即眉开眼笑,但当我再度问她名字,这小妞却板起脸来,说我不懂规矩。
“你可知道她是谁?”alex摞起袖子,冲着她大喊道:“互通姓名难道会死啊?什么叫不懂礼数?你面前的这位大姐,就是将来的踏星者,专管你们这群不守序的家伙,明白吗?”
这句寻常弥利耶必然会懂的话,却着实将她打愣了。望着那种表情,我心想这小妞不会是入了邪教了吧?怎么什么都不懂?接着又试探了几句,不由大吃一惊,感觉问题严重了。从小妞口中得到的回覆,弥利耶非但没有濒临灭亡,而且流派众多,彼此间常年混战,她是属于一个叫胡蜂的分支派别。而她所说的旧党,便是指应布罗斯的狼穴,算是宗派正脉,对她们这种低级獍行而言,是属于神一般的存在。最奇的是,她从没听过紫眼狐狸或勿忘我姐妹这个名号,并且两者间压根没有血缘关系,她的老妈只是个纽约州的普通点心师。
“算了,这种事现在釐清也没意义,你不是要看檞朼吗?不过我们不太流行支派产物,你有否听过朝露?”我打包中翻出珠帘带上,说:“这才是真正的弥利耶出战时的礼赞。”
她垂涎地盯着看,说这种东西只有胡蜂的头目才配拥有,因此什么银色眼珠、安贡灰、鬼牙齿马、魅者之类的,全不必提了,跟她说再多这门外汉也不会明白。不过冲那表情已基本肯定我是领袖级人物,如此便好办了。想着,我摘下珠帘提给她,问:“我可以将它转赠给你,但我有个条件,你老实回答我,来此的目的是什么?既然大家是友军。”
“我是受一个名叫翡翠之华的老头委托,上这里来找一本黑封皮的咏叹调。”她见我张了张嘴,慌忙解释道:“你别对任何人说,我接的是笔私活,主要是想买部新电脑。”
“翡翠之华?”我们四人倒抽一口寒气,此人虽没有任何描述,但实在听得太过耳熟!其身份既是宝钻之人,又是阔绰公子哥,而且还是老吕库古商业伙伴兼军师!可世界之子不是说他早就死了吗?为何仍悠悠然活在人世?难道他曾在这鬼地方供职?
“我从未见过本人,只是通过几则电话,他有七名处理人,经常对外发布消息,这笔业务的头款便是星期一先生支付的。”为了证实所言非虚,她掏出手机给我们过目,果然同一个号码有过三次通话。趁其不备,我向马洛使了个眼色,他默记在心,偷偷写在本子上。
“那你是怎么闯到这里来的?难道也是打吕库古公馆?不,这不可能。”范胖撇撇嘴,没有再说下去。如果这小妞与我们走一路,应该会见识修罗之松、水银心瓣一系列惨战,那么对我是吕库古小姐将一清二楚,断不能将我与alex理解成跑地道肆意偷欢的狗男女。
由着这一说,她缓缓道出实情,原来这小妞抵达北卡山里已有四天,时间恰好略早我们几小时。她不是从孤山下来,而是打这条地下河支流划船进来的,不仅没到过丧钟见识飞毯,也不关心此地是水银心瓣的后门,更对我等一无所知。只因她这个分支派别的獍行皆不具有锐眼,在黑暗中摸索很久全无头绪,始终躲在周遭某个洞窟中睡大觉。
“这个老头很阴毒呢,你就算给他办成事,多数也没命了。在附近水域,难道你没查觉很异样?这里可有条吃人不吐骨头的帝皇鲼!”alex走到她面前,指了指我,说:“我想你是误会了,咱俩并没在亲热,事实上已经注意到你,只是借机凑在一块商量对策罢了。算了,这事不提也罢,你那个金发同伴呢?现在人在哪里?”
小妞睁着木然的杏眼不可置否,说就她一人,哪来的同伴?同时似乎想到了什么,反倒追问alex金发女的特征,并恨恨地叫骂,肯定是翡翠之华对她信不过,另外招聘了人手。
“mylady,咱们这边说话。”范胖故意欠了欠身,做出谦卑的举止,将我拉到一旁,低声问道:“你觉得有没有可能?那个戴面罩的女人,也许就是金发女,只是精心做了伪装,让人无法识别?我可以肯定,蟊贼们刚冲进来时,我绝没见过这个人。”
“这件事我也曾怀疑过,但理应不太像。”我们的窃窃私语被马洛听见了,他跻身上前,说:“我见过她正面,年纪二十五以上,兑换成十年前,也是个在校生。而那戴面罩的女士,不论举止谈吐都很成熟,特别是嗓音根本对不上。既然是命中注定的,终究会遇上。”
我想无可想,转身回到小妞身旁,问她为何不干正事反来袭击我?她便指向我裤兜。
“你是想夺这只天鹅绒?可为什么呢?”我从裤兜掏出金属圆球,端在手中把玩,同时头脑像部电脑高速运行起来。既然她不惜开枪击毙我想得到这东西,肯定知道它的由来和作用,我不妨以此为饵,从她嘴里撬点秘密出来。想着,我故作怜惜状抚着她的脑袋,指了指朝露,叹道:“这东西我不能像珠帘那样送给你。相信我它不好玩,猫血枷锁是某只巨妖为取我性命留下的信证,给了你它就直接奔你去了,这是一份死亡契约。”
“我从没想过窃为己有,只因这东西是翡翠之华家族的若文望之魂,原本打算用它去探测黑色咏叹调在哪。”虽然我没细问,但这小妞自己全交待了。所谓的天鹅绒,其实是一种特殊的配饰华盖,它可以侦测到伺伏的危险,也能发现陌生人偷偷靠近,最厉害的是,只要与翡翠之华这个人有联系的器物,都会同天鹅绒形成无形纽带,它们就像是两块磁石,彼此吸引,能够不费吹灰之力找寻到黑色咏叹调。
如此看来,不论吕库古一脉,蝴蝶会甚至是横皇,都与这名神秘人物有着羁绊,因此他知道许多暗世界之外的秘密。倘若能找到他,没准会令我平步青云,哪怕最不济,也能问出如何解范胖体内宿毒的配方。事到如今,我打算与这个小妞达成合作。
作为一名以诚信为本的年长弥利耶,我将实际困境无一保留地告知了她,这种事坦诚更好,她只要长着眼自己也能判断。也许因我特别诚恳,又不摆架子,另外她也需要我的协助,便点了点头应承下来。
她从怀中取出份手札提给我分享,说这处鬼地方名唤车厢,实际是座建在地底钢管内的设施。它有三个突出部,一是我与alex闯入的蛞蝓准备间;二是她尾随范胖马洛潜入的f仓库;还有一处在袋底池对岸,那里有个深雷场,至于派什么用途,她皆一无所知。
见事情有了转机,我等尽皆大喜。而此刻的山铜矿井,正爆发着一轮轮的激战,帝皇鲼发现中计,返过身来开始屠戮众人。适才范胖马洛所闻听的巨响,便是拳王等人在炸电梯,此刻他与女兵韬略失败,正逃往第二道防线,即燃料仓库与面罩女贼汇合。
我答应小妞帮她完成夙愿,交换的条件是手札必须给我们抄录一份。拿在她手形同废纸,勘察地形这种活是灵异播客最擅长的。她思来想去觉得光靠自己也办不成,便有些犹豫。
嗯,很不错,这娘们招人喜欢。我素以为自己是整群人里出了名的傻妞,岂料破建筑里有个比我更傻的傻妞,而且已将我当作崇拜的学姐,我瞬间有些飘飘然起来。为显示自己与众不同,伴着吆喝翻身上墙,倒立在天顶间得意地望着她。小妞被吓得简直快滋出尿来,再不敢执拗半句,往地毯上一跪,结结巴巴说她名唤plum,也就是杏子。
“plum?这个称呼听起来就像个hore,它怎能与你相配?既然狼穴派才是你们的正脉,而你也希望成为真正的弥利耶,那就应该取个花名才行。这不是在学中世纪,而是传统,就像东亚人吃饭用筷子天经地义,千百年来一贯如此。我送你个花名,就叫风铃吧。”
风铃,也叫垂钟花,桔梗类草本植物,花语是感恩,妒忌,远方的祝福和温情之爱,对这小妞而言,再适合不过。虽然她没表达任何感激,但不久后便以风铃草自居。
(由此节开始,短发东亚女称作风铃
“咱俩已破了这所车厢隐形的秘密了,你等来看。”马洛欣喜地从包中掏出半块残砖,提将上来,说:“其实它的原理并非是隐形,而是拟态,将自身外形伪造成四周荒地,故而总感觉荡着水蒸气,肉眼难以窥透。这些建筑石砖,就是靠帝皇鲼烧制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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