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3:两面首神(2 / 2)

“alex,我也同样欠了你很多,而且永远还不了。”小苍兰声调哽咽,依旧背对洞壁。

“这件事咱们不是早就讲开了?旧事何必再提?再说我也没介意过。”

“你不明白,我始终没勇气向你承认,原本见你甦醒就想迫切告知你一切,但害怕你会勃然大怒。事实上,你是因我牵累才死掉的。”她眼圈通红,拖过我的手紧贴脸颊,说:“那时我见第三瞳可以建立返金线,心想再进一步呢?再进一步会怎样?随后你与劣畜横皇谈判,再度被它挟持,见你打算自裁,我一下子急了。你若是死去我就报不了仇,便在心头发狠,结果我竟然发现自己可以操控你,不让你用阴爪继续刨出心脏。你要明白,我最初的想法很单纯,就是不让你乱来,如果可以,我打算单方面用圣火轰碎他。但是万渊鬼身躯由此暴走了,谁都控制不了,最后你就被杠到了红光之中。你的死亡,就是我直接造成的。”

“这点我早就有所怀疑,为何会刨不下去,没料到是因你的缘故。但我在意的,并不是死亡,反正都已经死了,也没处吃后悔药去。”我抱着她的脸,问:“你叫我alex,是不是心底仍惦记他?我是说假如,假如你再次遇见他,会不会断然决然甩了我?”

“应该不会,我俩呆在一起太久了,我时常想,若真的离开这里回到现实,总会有分道扬镳的那天,到那时,我一个人要怎么办?要如何面对陌生的世界?所以,我更多时候被你叫不求上进,实际是对未来感到恐惧,也许留在这里才是对的。漫长的时间只给我证明了一件事,我与他好像并不是灵魂伴侣,因为真正的伴侣不会遗忘彼此,但他的模样我已记不太清了。与你凝视时,我通过第三瞳努力在你记忆中翻找,想试图理解其他时空里的他,时间一久,我已看不见你真实的脸,你的外貌逐渐成了他。”

“所以你还得振奋起来,我们一定要找到出去的路。到那时,你才能真正接触到他。”

“我当然想过,那会是怎样的一个他?我充满了好奇,他是否也像我记忆中那么温柔?或者与你一样?太多的期盼,让我恐惧见到另一个alex。同时,很难形容的内疚就会浮上心头。”她抚摸着我的脸,不住叹息:“这些你不可能明白的。”

“难以形容的内疚?”我一把握住她的手,道:“那不能怨你,你被蒙蔽了双眼。”

“这已是无可挽回的遗憾,我最多是揪心而不是内疚。所有的情与爱离开我太久,我十分矛盾,会过于相信自我欺骗,所以才会内疚。就像刚才说的,如果真的遇见他,我无法保证自己还会与你在一起,这太难了。”豆大的泪珠在她眼眶中打转,很快滴落到我的脖根,小苍兰坐起身,抱着脸哭道:“我忘不了修士炮制出来的冥界,如果我真与其他时空线的alex走了,又怎么对得起死去的他?一闭上眼,我头脑里都是他在黑暗中的呼唤。你也应该听见的,他大声在叫:带我离开,带我离开!可最终,我们什么都没做,眼睁睁看着他粉碎了。像我这种没治的女人,最好的归宿就是与他合葬,可他就连尸骨也无存了。”

我深叹一口气,不再像以往去安慰她。我也有自己的内疚,那就是chris,她究竟是什么模样?我早已记不起来,未来还会不会重逢,我觉得是不可能的。

“嘿,你还好吗?你看我总是那么令人厌烦,又说这些没用的废话。”小苍兰见我也连带着掉泪,不由停止哭泣,忽然建议道:“排除寂寞的方法有许多,你想不想重回,哦,对你来说不能算重回,你没有印象,我是说你想不想去到最初的小破屋看看?”

这不啻是个好主意,从头一回听她描述,我就对那座岛屿,那个废弃农场充满幻想,没准原始的答案,就在最意料不到的地方。这就好比我在幼年时,住家附近有只喜爱作揖讨食的野猫莎拉。有一年冬季napo特别冷,所以我将它收容在家。结果恰逢母猫发情,它天天想跳窗溜走,最后终于跑丢。我与家人找了很久一无所获,本以为它大概跑其他社区去了,结果却发现,它就在常年弃之不顾的阁楼里安静地待着。

想到此,我顿时来了精神,最便捷的方式,就是下一次天坑,逗留到清晨的来临,会被自动遣返去那里。那会是怎样的一个地方?我充满想象,于是相约第二天去试试。

第二日不待黑天,健步如飞的我们,已爬上斧形高峰的山顶,开始向着一望无际的荒原进发。此刻天色已渐入薄暮,代表着夜晚即将来临,同时也是巨型怪鱼出没的时刻。我俩毫无惧意,早已司空见惯,大海滩它始终没上过岸,这是我持续观察了178天能确定的。

人只要有了一丝念想,便会一扫所有沮丧与不快,与小苍兰出了洞,她越发将我当作alex般依偎,紧紧挽着我的胳臂,竭力展露微笑,将自己想象成一个好妻子。望着她在夜色中闪烁的双眸,我感到撕心裂肺,人的孤单与寂寞,竟可以绝望到这种程度,不亲身经历简直难以想象。相比之下,亡命天涯似乎成了美梦,成了仙境。

我与我自己,跨越不同时空,继粉身碎骨后,无端出现在这里,宛如一对情侣彼此交融,无法分离。尽管保证不了小苍兰是否这么想,但我可以做到,再久也能忍受,哪怕是十年。为了不让眼前的女孩眼中充盈泪珠,我应该为她付出所有。

我与她一前一后走在荒芜的山顶上,夜风徐徐吹过,令人神清气爽,可双耳始终不闻任何水声。那个天坑又像前一次,大概率是不会出现了。虽然很失望,但不妨碍我俩继续向前。我忽然有了某种意境,追上前去,一把搂紧小苍兰的腰肢。

“吹一首曲子吧,就是你常吹的那首,中文歌,叫什么来着?这种微风习习的夜晚,十分应景,我想再听一遍。”那是首诗一般的曲子,我不知道名字,年少时老妈就常播唱片。

“南海姑娘么?”她扫了我一眼,便开始悠悠然吹起口哨来。这首歌真是百听不腻,旋律十分悠扬。我按着音律,缓缓哼唱歌词,合上了双眼。虽然出现在脑海的是那片漆黑海岸,但我竭力去想象,那天堂般的碧波大海和棉絮般的流云。

“椰风挑动银浪,夕阳躲云偷看,看见金色的沙滩上,独坐一位美丽的姑娘。眼睛星样璨烂,眉似新月弯弯,穿着一件红色的纱笼,红得像她嘴上的槟榔。”

就这般走着哼着,前方哨声戛然而止,我睁开双眼,见她正在东张西望,显然有了发现。走到她跟前,我也竖耳倾听,正像是在车站等车,一旦点起烟,那车儿就会奇迹般出现,你只得丢了烟上去,显得十分惋惜。正唱着大海,耳边就水声不绝。

几分钟后,我们顺着声音找到了那口天坑,照例是直直坠下,走上习惯的水洼地,朝着远处虚无缥缈的红光闪烁之地靠近。当踏上卵石路,我不禁大吃一惊,慌忙扭住她。

脚下的走道一如既往,但出乎意料的是,竟然没有出现鲜血淋漓的步子,小苍兰也是一愣,与我面面相嘘。这种现象只表明了一种结果,那就是前一次我们未曾到过这里。或者更简单地说,这是另外一口相似洞窟,迄今为止首次光临。

“别去管那些,”她向我一招手,开始狂奔,说:“这不是幻觉,出来时我就有种预感,今天会有大发现。先去见证那组石牌,核对两者有何不同之处。”

“那是当然,”我也展露出连日来消失的微笑,道:“咱俩可都是黄金之骰。”

时隔不久我们来到了山根尾部,停在了背面泛着火焰的石壁面前。这果然是另外一座相似洞窟,原本应该排布在左侧削平山石上的团块,被移到了右侧。两者十分工整对称,间距也相似。小苍兰瞅了一阵,不免很是失望,五个团块排列一致,内容也没变。

“搞什么嘛,这根本就是镜世界。”她独自往角落坐下,顺手摘了几朵阴花,端在手中把玩,自言自语道:“也就是说,搞不好这种天坑有两座,三座甚至更多,真叫人生气。”

“诶?你说,咱们身处的嚣尘之海,会不会就是个镜像世界?”我倒没有那么失落,正背着手在石牌前踱步,不时回头看她,说:“我觉得不会再有更多,不然团块还要出现在哪?”

见她一脸困惑,我开始解释起来。若还存在更多这种天坑,石牌位置就该换成上下对照。可眼前的这段洞壁,完全没有预留出位置,上下难以摆放。因此我判断,这种洞窟只有两处,不会再多,相互构造一样,甚至深度也相同,活像被复制出来的镜像。

“对着眼睑闯入梦境,存在于大地之上,又并不存在。两面首神,彼与此,皆我道。”她爬起身子,将手中扎好的花环往我头上一戴,背手转到石牌前念叨起来。思考这种问题,她的脑瓜比我好使,毕竟比我早醒十多年。我无事可做,便来到水洼前去看倒映,现出一付滑稽模样,活似天真烂漫的傻妞法鲁克斯。

“彼与此,两面首神,指的是我们,我道又是什么?对着眼睑入梦?难道我们跑进了谁的眼睛里头?大地是指嚣尘之海,可以说存在也并不存在,这些都没错。”她依旧在沉思。

“双眼?”闻讯我浑身一激灵,拍掉那只难看花环,快步走上前让她站远些,目光停在最后一个字块不朽之上。这个图案,它会不会存有第三种解释?既不是图解也不是什么后进代词,原意就是指不同时空的自己?

为何会这么去想?因为它太对称了,假设将方框理解为天与地,那横杠的两端便是我与她。按这个思路去推,另一口天坑的位置很容易辨别,它便在半径范围内相似的山顶之上。

我将揣摩得出的见解与她分享,小苍兰却并不认真在听,而是面色黯然。话音未落,她便站起身,独自沉默地往回走去,显得很不高兴。

“你怎么了?若真像我理解的那样,咱俩不就很快能离开这里了吗?”

“我知道这一天总会到来,”她停下脚步,双肩开始抽搐,呜咽道:“你已经厌倦我了。”

“说什么哪,我从未这么想。好吧,我承认。对,有时我会产生独自外出找个僻静地方待几天,但那只是一瞬间的念头,绝没有厌倦过你。”

“alex,不论发生什么,我不想最后一个知道,被你当成傻瓜。”她抹干眼泪,自嘲道:“我经历过同样的时期,但没料到是你先提出,分离竟会这么痛苦。我不想被你看成是需要保护的对象,我理应要成为你的助手。你说得对,分开一段日子也许是个好主意。”

话音未落,她已晃晃悠悠往上浮空出洞,我本想紧追而去,但脚步迈不开,解释更加枉然。说起厌倦,确实是有那么一些,我毫不否认,但绝没有她胡思乱想的那么严重。既然已经误会了,索性就误会下去吧。我在原地坐下,打算等待天明,转去传说中的农场附近看看。

恰在此时,远处传来一声惊呼,那是她的声音。我不知出了什么状况,顺着喊叫狂奔而去。仰头见她正站在天坑一侧,双目吃惊地凝视着远方。此刻天空泛亮,好似将要黎明,四周显得很喧闹,莫非那条怪鱼,正在跋涉上岸,已找到了我俩?

我感到一丝不祥,加快速度浮空来到她身旁,当望见眼前一幕,也不由失声高呼。这哪是天明,而是目视尽头的海平线上火光闪耀,活像原始森林遭了大火,冲天烟幕滚滚,就连空气都变得灼热无比。至于那些岛屿,全都陷在火光之下,那所破屋仓库,已没法去了。

“这究竟是什么火?竟然在海上也能蔓延?”以那种火势席卷的速度,将很快烧到斧型高峰,我示意她跑远一些,用三角测量法计算,不出三天,这个末世劫难便将抵达脚下。

“这不是什么天火,你仔细看天空的背后,它仿若是个画卷,我快要疯了。”第三瞳返金线连接之后,脑海中旋即传来她的心电。小苍兰见我还未醒悟,便加重口吻,叫道:“天与地着火了,我俩果然被陷在某件东西里,这里不是尸魂世界!”

被烧毁的天际犹如一幅画,背后真正的天际是一片漆黑,隐隐约约还飘着许多硕大的绿斑,正像极光般上下浮动。短短几分钟,这种斑块越聚越多,仿佛是嗅到了我俩的气息,正迫不及待想要闯进来!局势已到了极危一刻!

“我的天哪。”我感到眩晕连连,第三瞳猛然间掐断了,腰肢被人一把抱住,回头去看,小苍兰正紧紧抱着我,脸上堆着各种奇怪表情,有些困惑,有些质疑,更多的是恍然大悟。

“我俩还在雷音瓮战死之地,alex,你快些醒悟过来。那些绿点,它们就是羽蝶群,怪鱼就是夜贝,只有它们才是这种颜色。”她凝视着我,低声说道:“我已知道这里是哪里了。”

“何以为证?瞎乱猜的吗?你该不会是太害怕,或是太兴奋了,神经分裂了吧?”我使劲想要挪开她的手,谁知小苍兰的劲道越来越大,简直令我喘不上气来。

“被炸碎前我似乎紧紧抱着那个,两面首神,对着眼睑入梦,原来答案就摆在面前,半年前它就释明清楚了呢。”她兴奋异常地不住高叫:“你怎么那么笨?还不明白?”

“这究竟是哪里?”我听的一头雾水,越发不知她的依据是什么。

“我俩正陷在掘墓人面罩里!那个洞窟,就是眼罩的其中一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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