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9:绯局牌首(2 / 2)

侧倒在地的稻草循声支起身子,飞扑到瓮门前挡下这致命一击,这才让我背着小屁孩滚进石穴弯道。横皇见自己图谋不成,便发了疯般在这具肉体上摧残,他狂吼一声不加闪避,任由黑浑尸肆虐。汹涌喷溅的黄酱与碎肉,自空中化作藤壶,一砸落在地,便开始疯狂殖生起来,很快我的视线便被数量多到数不过来的大堆马牙所遮蔽。

见瓮门逐渐合上,凶物将脑袋挤进石板,想用蛮力顶开继续追击。这时他忽然浑身战栗,两道刺透黑暗的光芒从背脊射出,整片巨躯开始变得通透。这正是小苍兰舍命作下的套,已在他体内埋下两枚圣埃尔摩之火,它们映亮了横皇那张扭曲惊慌的丑脸,他还没来得及惨叫,就被当空落下的四道飞镰挂住,让暴怒的勿忘我与露娜再度拖回面貌疮痍的乱战之境。

伊格纳条斯自称喜爱女人,并对美女尤为着迷,言辞之间似乎对斩杀我们显得情非得已。现在瓮房内就有俩个,特别能满足他的审美。不过她们所流露的不是蜜意,而是致命屠刀与利爪,这份忍耐太久的压抑和仇恨,是一股足以摧毁所有痛苦的力量。

太悲惨了,我不再回头,只是背着博尔顿继续狂奔。我感到自己的热泪早已流尽,淌在脸上的全是血滴。破碎之心布满裂痕,仿佛要从一种沉重的东西中冲出。如同胎盘包裹的婴孩,在灼人空气裡想要努力呼吸,但不能够。我的耳朵中有什么在挣扎著,久而久之,终于挣脱出来,隐约像是种从地底蔓延开来的叹息,一种难以解释的无奈,就像深夜的山谷,野狼望着皓月嗥叫,惨伤里夹杂著愤怒和感伤。

人与半妖的境遇如此接近,走在世间的我,背负着本不该我这年龄应承受的重担,仓惶逃亡,带着对故人惨死的内疚;成了半妖后也是如此,即将要为这场大战降下幕布,结果全部重担依然挑在我身上。也许这能带来转机,但更多的是摧毁一切,包括我所爱着的人。事到如今,我早已辨不清对与错,真实与虚幻,只想着迎头奋进,越早回到起始之地,越能终结这场无法醒来的噩梦。

头顶掠过波音客机低空飞行的巨响,瓮门缓缓移开,我几乎是飞扑着滚进水斗怪屋,忙不迭地紧闭沿途所有瓮门。这里已不同寻常,薄色变成强光,晃得人睁不开眼。整座屋子又一次颠倒过来,原本残留在石板上的alex血污,现在跑到了头顶,滴滴答答垂落不停。

博尔顿随着这股冲击力,直愣愣从我柔滑的背上甩飞出去,直至撞上斜面水台才稳住身段。他一面抱怨一面直起身子,当瞧见分散大屋的十三个水斗不由咋舌,闭上嘴在屋内踱步,不时仰着脸问东问西。见我生无可恋心绪跌落至谷底,便又开始故意说些讨女人欢喜的话。对他而言,我是有着代沟的年轻人,而他又是策划献祭想品尝血肉的主谋。此刻就剩我与他,不害怕才怪呢。不过大敌当前,我也没空纠结,更不会找他麻烦。他是这里目前最具智慧的人,也是能终结一切罪恶之人。

“很抱歉,最后你还是知道了这整件事,但某些细节可能让人刻意夸大了。分食活人这么残忍的行径,光是说出口就令人倒胃和厌恶,我们只是在做某种探讨,并未打算付诸行动。”我弯下腰让博尔顿爬上脖子,驮着他去看天顶的三只水斗。他紧紧抱着我的脸,手指无意识地划过脖根,嗅着发梢清香,显得有些陶然,说:“你知道古典时期对女人的审美是什么?第一标准是看不见锁骨,全身酥软如绵。就像蒙娜丽莎、维纳斯雕像那样,这都是从古希腊延伸至文艺复兴的审美。女人如醇酒,接触得多就越难以自拔,你比我想象的更优秀。”

“可惜你所说的古典美,是种故作沉湎的修饰,是种故意用奢华掩盖实质的雕琢,我喜爱毫无底蕴的东西,也就是肤浅。女人是什么?女人不是陈酿也不是首饰更不是画卷,女人是易怒的兽群,是随时能为你挡下利刃的盾牌,是抱着故人遗骸立志复仇的信念,是执迷不悟不愿屈从命运安排的呐喊。”我拍拍他粉嫩的小手,叹道:“在我眼里,你就是个我想捏捏圆脸的小孩,哪怕你年逾古稀。专注眼前吧,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他尴尬地应了几声,让我将他放下,掏出我的橘皮小本子将眼前所见勾勒下来。期间又来到那条甬道前端张望。我让他随意,现如今最强心脏握在我手,这条密道对于横皇而言彻底无缘了,他就算想也无法随意穿梭。

不过,博尔顿只是略略打量几眼,便重新回到了大屋之中。

“你来看,这些水台上的石板,质地异常柔软,或许不是地球上的矿物。它们为什么是十三台?这个奇数显得很突兀,要是对组的启动电池,就凭空多出一个来。”博尔顿挠挠头,示意我忙自己的去,让他独处以便解开谜面。说话间,他回头又看了眼甬道,问我说:“这也许就是轮盘的轴承,你进去过没有?”

“我到了尽头就被一股怪力推飞出来。对了,那劣畜为何管你叫多功能的小博尔顿?”我也回头看了几眼,问:“我感觉他对你很熟悉,会不会是你们道上的熟人?”

“因为我年青时在老家将酒店舞池改成了多功能厅,在那时还没这种设计,知道这事的人很多,报纸也刊登过。既然原先走不通,何不再去试试?”他憋红了脸,笑道:“你在边上,又是个大美人,会让我静不下心,肢体接触就几乎要了我老命,毕竟我也是个正常男人。”

“我也不想打扰你,但在你们下圆窟之前,我们曾设计过他,他报出许多陌生名字,虽然一听就是代号或化名。但我有种感觉,这个叫伊格纳条斯的人,也许就潜伏在暗世界某个势力之中,所以才会对这些如数家珍。”

“按照逻辑推断,似乎像是那么回事。不过,你想多了,有点高估了暗世界。这样,你先将它理解为一个袖珍社会吧。它同样存在暴力,又有宪法那样的东西,还有各种制约机制。人也分三六九等,好坏各自参半,既是竞争对手,又是合作伙伴。暗世界没有国土概念,领域就是疆界。论说对于古籍经卷,尤其是对宝钻精通到那种程度的,一个都没有。”

“那你们有没有大博物馆,或是图书馆那种存储机密的场所?”

“当然有啊,但所谓的机密也达不到那家伙通晓的程度,这么说吧,所有秘密的总和,也及不上被销毁的银版书下册。如果伊格纳条斯所言非虚,我倒是很想看看它都记载了些什么。”一说起他感兴趣的话题,博尔顿显得神采奕奕,便开始描述起自身的情况:“不过,老夫要纠正你一点,我们‘世界之子’并不属于暗世界,而归类在‘泛世界’里。”

“世界之子”之所以没归化进暗世界,最主要原因就是人数庞大,且成份繁杂。博尔顿说全球各国的成员总数是十余万众,对于暗世界而言,若并入其中,行政管理权四分之一席位就被他们占了。如此一来其他派系的影响力相对就会下降,所以至今还是个帮会组织。

而博尔顿本人,则是这个庞大组织的区域负责人,美国同时是“世界之子”的大本营。鉴于联邦政府不管束异端宗教,只要不违法爱信啥是啥,所以,他们获得了长足的发展。

“世界之子”由五个家族联合组成,他们恰巧又分布在五大洲,因此成员遍布天下。每五年就会进行公投,选出其中一家出任理事会,对各个分支进行集中管辖。然而这都是表象,真正掌握实权的,是名唤“步击之影”的特别法庭,他们才是这个大家庭的实际掌控人。

但博尔顿并不愿多谈,显然是不希望我知道得太多,便故意开玩笑说再继续这样聊下去,我就得宣誓成为他们的成员。我撞了一鼻子灰,也觉得现在时机不恰当,便往甬道走去。

半分钟后,我来到起初被推飞的甬道尾端,探手去试了试,那层弹力十足的无形之墙消除了。折角是条五十米长度的半圆过道,尽头连接第三座瓮房的走径,而在这两端之间的坚墙上,有个圆形小屋,面积大概只够容纳一个人,起先的横皇正是躲在了这间密室之中修养。

如若要比拟暗道的外形,雷音瓮的核心便是个浑圆的石头堡垒。它建得十分稳固,砖石严密无缝,根本就找不到石板,但石墙的背面,确实存在极大空间。

我定了定神,开始移出第三瞳深透,绿线割裂花岗岩直透进去,果然大有文章。眼前是个比缅床怪屋更大的空间,尽头还有段下爬的石阶。而在阶梯上,隐约有一团棉花毯般的绿色轮廓倚靠墙头,边上似乎还散着很多杂物。虽然我很想搞清它是什么,但绿线再往下就被粗暴干涉成一团乱麻。我十分懊恼,便举起阴爪试图刨挖。

其结果可想而知,哪怕钢爪挖断,也无法撼动砖石半寸。就在我打算转身,忽而被眼前绿线凝聚的乱线,激得浑身一颤。

不知是我眼花还是之前没看清,那张像棉花毯般的东西忽然跑去阶梯的另一端石墙靠着。这东西难道是活物?可脸憋得再紫,这种外形都不像是生物。

“你搞懂这间大屋的秘密了?是什么将你吓成这样?”博尔顿闻听尖叫,探手拉我走出甬道,迷惑得发问。此刻他正趴倒在地,翘着屁股在石板上乱摁。

“我也不知道,许是自己看花眼了吧。”我摇摇头,问他有什么发现。

“真是难以置信,这居然是个最古老的牌首,九局正是靠它由后人创立出来的。”他一骨碌爬起身,全然不像个老朽,抚着斜面水斗光滑表皮,兴奋地说:“我的天哪,正像你们所说,我下到这里也是有原因的,正是为了让我见证它曾真实存在过。”

“怎么说?这些座便器般的水斗哪里特别了?”见他正在亲吻石面,我感到阵阵恶心。

“这个看似座便器的玩意,其实是个聚集声波离子的虹吸通管(siphon,它们全都集束在最中央的两口虹吸管道上。通过石板下涌动的活水银细流灌到更深的场所,来维持这整座建筑运作,从而代替完美引擎。而水银,素来就是大墓和地宫必不可少的动力源。”

“所以你是说,已经找到怎么操控天音炮的办法了?”我向他伸出手,借口脸上沾灰,如愿以偿地捏了捏他的圆脸。这老汉的面皮柔嫩细滑,凑近鼻子去闻,还带着股奶香味。

“那还差得远了,我只刚搞清原理,至于怎么发动仍看不破。我不知在上面时,大家讨论曼陀罗铁屑线时你在不在场,如果不在我就再说一遍。你的几个朋友,在斗杀尸鬼女王时无意间发现淤泥滩有声震磁场,铁砂洒出去会自己形成图案,这也是我想要釐清的原动机。那么现在问题来了,我们已知它是一种武器,但它的触发有规律,先按哪块石板?后按哪块?这就难以判断了。究竟是曼陀罗花瓣还是其他?谁都说不准。你在此待了很久,好好回忆下,沿途各个角落是否存在很特殊的标记?”

“稍等片刻。”心中那张雷音瓮地图随即展开,没有任何一处能让返金线颤动。换言之,建筑内不存在博尔顿所说的图标。我反复找了数遍,摇摇头表示遗憾。

“没有其余字符,所有写在这里的团块,都记载在两本笔记上,说着全是些不着边际的废话,或许是某种初级文明的记述,像诗又像铭文,谁知道呢。”我在指引下去看两只起主要作用的斜面水台,分别是大屋最正中上下的一组,对应天与地。随后去看其余水斗,问:“要不,我们逐个去试着按,看看能否找出规则?”

“乱来会轰死人的,虹吸通管在绯局里讲是条死龙,而我们要将它盘活。”博尔顿席地而坐,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我们已经跑来大屋将近五分钟,那头的乱战现在什么情况仍是未知数,或许所有人都活着,也或许全军尽墨。一想到此他不由焦虑万分,终于下定决心,道:“也罢,你按曼陀罗花辨去按天音炮,走正向十字,背朝门面朝墙,去吧。”

“这个所谓的绯局牌首叫什么?他给了你什么启示?”

“它称作猅,绯局的‘绯’字就是通过它而来,因实在太古老,我如看天书。”说完他让我别再提问,专注眼前。

我应了一声,快步来到大屋中心,伸手探向最近的一只音鼓。

“慢!先等一下!”就在手指即将触到软石台面时,博尔顿高声喊停,指着橘色小本中一个图案,问:“这个字块,对,就这个,你们是打哪抄录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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