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也感到无比激动,却只得眼睁睁看着逐步靠近的alex,发不出一言。心头满是惆怅,法国小青年出现在此,则代表他真正死了。我只是小苍兰的记忆碎片,本质并不存在。
当瞧清是小苍兰,alex不仅愣了愣,随后脸上露出幸福的喜悦,忙不迭地狂奔上来。
“到此为止,不要再继续向前!”稻草男孩伸手一指,让他停在十米开外不得放肆。他解释说,尸魂之地,附近会藏着其他陌生游魂,当瞧见同类能接触到生前亲人,不知会妒忌发狂到何种程度,势必将出来搅局,并趁势挟持住我们。如此一来,我们等于留下痕迹,被尸魂们识破,更将会被缠住,便回不去躯壳,遂将成为毫无意识的植物人。好事者叹了口气,用尽量温婉的口吻说:“你若想与爱侣游魂交心,也得等答完所有提问后再说。”
alex沉重地点点头,果然不再向前,僵立在原地。
“你是谁?是什么身份?”稻草男孩这才打起精神,背着手高声发问。
alex体内似乎正藏着条灰色巨蟒,象老虎机转轮般快速掠过他的口鼻眼睛,猛地打了个哆嗦,再度回转过来时,尸魂犹如换了个人,一张开嘴便发出阵阵阴笑,令人毛骨悚然。
“我的名字叫伊格纳条斯,至于身份,是横皇!”当alex说到这个名字,眉宇间显露出无比张狂,他斜目逼视着我们,道:“你们费尽心机就想问这个?我根本不在乎被人知道!”
“你究竟是人是鬼?为什么说自己还未诞生?”稻草男孩显得很冷静,丝毫不为所动。
“就是字面意思,还未诞生,也就是没入世,你们要如何找寻一个不存在的人?”横皇轻蔑地耸肩微笑,忽然恶狠狠地转过脸来,盯着两名圣维塔莱高喝:“你俩以为隔世之眼就能辨析真理?真是笑话,那不过是窥透三世,而我已是一十二世,哪怕你们丰骨碑的老祖宗也摸不透我,更何况你俩小丫头?在这里我送出一个预告,十七年后,你们圣维塔莱将被彻底铲除,从这个世上消失。那一天到来时,天下人才能知道我是谁,这对我而言,就是历史!”
“天穹祭坛又是什么?那是夺取‘兽突’的必要步骤吗?进入那地方究竟有何意义?”稻草男孩捏了捏气得沸腾的欧罗拉手背,说:“报出所有的秘密来,既然你不怕!”
“不行不行不行,问题得一个个提,我知道你心中没底,但又充满求知欲,急于要知道全部。但很可惜,你所问的和我要说的根本就是两回事,人又要怎么与金鱼们去交谈呢?”
“少废话,直接回答即可。”好事者瞪着一对牛眼,厉声喝道。
“‘兽突’?小傻瓜们,谁像你们这么肤浅?稀罕去争夺它?我是已拥有宝钻之人。天穹花祭坛是炼狱柱的守卫尸像归息之地,只有五颗心脏集结一身才能敲碎诅咒打破谜障。说起来你们与我的目标其实是一致的,都是为了推倒柱子,但所求就截然不同了。你们这些金鱼是为了能返回自己的世界,而我并不打算回去,我选择留在这里。想大战一场吗?尽管放马过来,即便黑浑尸被干掉,我也能随时成为任何人,包括你包括他包括你们所有人!”
“既然都为了荡除修罗之松,那何必非得兵戎相见?争个你死我活?”正直者问道。
“因为老子不愿与人分享,人怎肯与金鱼们同坐一席谈条件?顺便再多说一句,泅水之星的尸魂也是被我吞了,当你们这些公羊的领路人不自信地盘问,我特地给他指明了一条亡者之路。”见四人沉默不语,不知是这个横皇过于狂妄还是身不由己,它对什么都无所忌惮,发出阵阵狂笑,道:“十分钟后我便开始进攻,你们所有人将死于第二十分钟,这也是预告。因为这个结果对我而言,是个过去式,是早已发生过的历史。”
当alex的尸魂说完这些,体内的巨蟒再度像老虎机转轮飞速掠过,他扑通一声双腿跪地,很快恢复了之前的原貌。alex缓缓起身向小苍兰走来,悲怆地呜咽,问:“难道你也死了,小傻妞?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居然追着我跑来地狱,这样做值得吗?我已经完了,趁着还有机会,你们赶紧逃吧,绝对不要抱着侥幸,这个家伙是不可战胜的,我从未见过如此邪恶的灵魂,人之恶可以绽放到那样极致!”
“我由头至尾就不想知道他是谁,他要干什么,我只想见到你。”小苍兰脚步蹒跚地朝他靠过去,探出双臂呜咽道:“让我再抱抱你,感受下你的气息,你的烟味。”
“那混蛋就这样跑了?”稻草男孩怒不可遏地叫骂着,扭头盯着法国小青年,问:“将你所知道的一一道来,小滑头!”
“我努力保持理智不被谤毒吞噬,也想要再见你一面。”alex充耳不闻,朝着她走来,嘴里喃喃自语道:“将我带出去,带出去,我会像流沙般被吞噬干净,没多少时间了!”
话音未落,当alex的双手即将缠上小苍兰双肩的那一刻,整个人就像体内按了定时炸弹,顿时被一股怪力轰裂成无数碎片,消失在了夜风之中。。。
我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切快速发生又快速终结,只感到内心冰冷刺骨。他整个人凭空间被撕裂,化作了粉末,同尤比西奥审讯瓦莱松魂魄时一模一样。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就被震出这片漫无边际的漆黑领域,再度穿透无数炫光的空巢,直直砸向彼岸。当我视野清晰,又能感觉到身躯时,已被拖回了缅床大屋,周遭的四人在随后半分钟里一一睁开眼睛,这才结束了这趟惊心之旅。
稻草男孩自叹实力不足,无法为小苍兰完成夙愿,但谁都没有怪他。能做到这一步,好事者已经拼尽全力,对他而言根本就是奇迹。若不是这个叫伊格纳条斯的人成竹在胸喜爱预告,恐怕绞尽脑汁也套取不了情报。
虽然没人说他,但稻草男孩却显得尤为自责,他颤颤巍巍取了支eed,独自坐在墙角自言自语,说自己太贪心,若没有问最后那句话,也许就能让alex与小苍兰互诉衷肠。但熟悉他语境的人全都知道,虽说很含蓄,但他埋怨自己的主因并非是这段遗憾情爱。
“我要是没有追问,也许他还能保存下来,那么当直面横皇这个畜生时,或许能期待他苏醒回来反戈一击,可我。。。”我走上前去,为他将烟点燃。稻草男孩还是头脑太简单,他居然发梦想利用alex,不论他做出什么退让,那狂人都不会放过尸魂。
能问出答案,就已是成功。正直者与落难者皆沉默不语,一直在想那人所说的一十二世身份与十七年后圣维塔莱灭亡。按照她们的轮回信仰,隔世之眼最多只能望穿人三世,可这家伙却远远超出目视所极的四倍,已达到无人能挖掘真相的至高境界。除此之外,这家伙还酷好说预言,并且声称未来之事对其而言就是历史。这种话听来荒唐可笑,但其言之凿凿丝毫不像开玩笑。如此强敌,对所有人而言,都完全没有概念。
“我能和你谈谈吗?”小苍兰见大家都抿着嘴不发一言,颇为困惑来到我身旁坐下,伸出小指,轻轻挠了我手背一下,问:“其实直到围坐幽火前那一刻,我都认为你们在耍我玩。而当alex靠过来时,我有强烈的触感,那真的是他,你们确实办到了不可能的事。老实说当你说他死了,我真的万念俱灰,从未想过还能以那种形式再与他见上一面,我真是个幸福的女人。对了,你刚才去了哪里?我怎么找都没找到你。”
“我只是你的记忆碎片,不存在之物,所以湮没在你体内,你所见的也是我所见的。”
“既如此你也一样见到了他,好啦别不开心,我会向他转达你也在这里。大家忽然之间都不发一言,这种气氛好古怪。”小苍兰带着某种满足瞟我一眼,似乎是讥笑我孑然一身十分可悲。我望着那种眼神,心头却在默默流泪,带着幻梦的女人真的很幸福,应该一直幸福下去。见我不答,她挽住我胳臂,问:“他与我正说着话,忽然毫无预兆地化作粉末飘散了,这是什么情况?修士和大姐是你的朋友,但他们表情都很瘆人,要不你帮我过去问问。”
“可能是时间到了,你先别计较这个,那种事我也没见过,他们本来就很沉闷。”我当然知道轰裂代表着什么含义,瓦莱松也是落得这种悲惨下场。按照狂人的自我爆料,他早在数小时前便已控制过泅水之星的魂魄,通过它来抛出假信息,随后粉碎亡魂销毁证据。光冲着这一条,便说明他可以穿梭各条时空线,那并不是妄自菲薄,而是实力超越极尽想象。
“你怎会没见过?尤比西奥审尸时就发生过一次了!让我来告诉你。”稻草男孩见我吞吞吐吐,以为我当真不知道,便走到小苍兰身边坐下,手舞足蹈描绘起来:“炸了的意思,就是说死者灵魂已从这世间被彻底摧毁了!哪怕是鬼也当不成了。”
“哎唷!我真是服了你这只大喇叭,你不解释会死啊!”我一蹦三丈高,刚想阻止好事者滔滔不绝,他已说完了这个残酷事实,我狠狠踩了他一脚骂道:“你站在她的角度想过吗?为什么非要戳破迷梦?我能不知道那是什么吗?以你这种情商居然还想着泡我!”
小苍兰面色如纸,缓缓垂下脑袋,由那刻起,不论我怎么安慰,哪怕好话说尽,她都默默缩在角落里,不再开口。所谓半妖,说穿了其本质仍旧是人,身体上的异化,不代表人类思维情绪也跟着改变,她依然拥有丰富的情感,以及剥夺不了的灵魂情侣羁绊。
我心头也被冲天怒火包围,整个人显得焦躁难耐,见所有人都在默默抽烟,这种压抑气氛令人窒息,便来到圣维塔莱身边。既然敌人的目的已经明确,接下来就该商讨应敌之策。
“那个人自称是横皇,那横皇又是什么?”我茫然地拨弄着尖椒玻璃泡,看着它在地上打转,问:“他说他是拥有宝钻之人,你们以前见过那种人没有?”
“宝钻之人?可能是指已获得‘兽突’那种终极能力之人吧,但他并不在乎‘兽突’,则说明了两种意思。一种是他已获得了‘兽突’的能力,还有一种是指他所获得的能力在‘兽突’之上,所以才显得不屑一顾。”希娜摇了摇头,一把按住我拨弄的手,叫道:“你快别玩玻璃泡吵死人了!横皇是什么?那种东西我怎可能听过?你让我说什么?我哪知道他是什么来路?”
我不由将目光投向欧罗拉,希望能从她嘴里听到不同见解。
“你看着我干嘛?难道我脸上写着答案?我也一样闻所未闻,天知道这狗屁横皇算什么玩意。假若过去真有人遭上,恐怕也没能活下来,不然,只要有幸存者就会有记述它的文字。”落难者舒松筋骨,靠着墙头倒立身躯,闭目养神说:“你姑且理解为加持着半神与嚎灵的双重威胁,自身又是个活人,既能识人言又有逻辑思辨好了。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竟遭上这种恶心透顶的污鬼。”
“我在想一件事,”正直者托着腮帮扫了她一眼,问:“你还能记起紫眼狐狸对大团长说过的话吗?她见到的那群人不是也获取了某种宝钻?那个横皇会不会正是其中之一?”
“贼婆娘只说那群人拿获了宝钻,却并未说是什么宝钻,我们这种级别是没资格接触到银版书的,哪怕拓片,所以大团长与她密谈时我就被赶出了门。不过以那劣畜的品性,我觉得不太可能,你没听他说哪怕目标相同也不愿共享?”正直者落下身来,恼怒地以拳捶地,骂道:“早知如此,我们就该拽着尤比西奥或博尔顿这样的人下来,现在分隔在两个时空,任何咨询也拿不了,却被如此肮脏可恨的东西挟持着,真是生不如死。”
“你俩哪怕硬拽着,他们也到不了这里。这么一来,等于打破了历史的规则,过去未发生的,又怎能在将来产生?它是个死循环,本身就无法成立。”稻草男孩一脚将范胖的包蹬得老远,叫道:“这就是整天哈草的胖子给你俩灌太多迷糊汤,他自己也是一知半解,光说不练的草包饭桶。我觉得门外那东西不过是在自卖自夸,没什么了不起的。”
“夸口?这决不是夸口,他已经报出进攻时间,并宣告我们将死于第二十分钟,现在还剩十八分钟。若没有窥透未来又怎敢说出这种大话?而且,他逃避了还未诞生这个问题。”希娜撇了撇嘴,将手中的夏眠一口饮下,圆睁大眼叫道:“对,没错了,那时我俩都在气头上,这家伙始终没有直面过这个问题,他借着嘲讽大家蒙混了过去,这也许就是他所忌讳的,担心被法国小子道出实情,才迫不及待地粉碎了他的尸魂!”
“未诞生,这个词本身就难以解释,我想它的含义并非字面那样简单。”落难者对我们做了个噤声,示意保持安静,留给她空间好好琢磨。
“你确实不懂游魂的世界,很遗憾,如此这般最好了,梦呓低语者。”恰在此时,我的心脏忽然悸动了一下,那个陌生的返金线又在脑海中留下凌乱的讯息。当我想努力辨清,返金线戛然而止,简直令我怀疑它是否存在过。
“alex?难道是你?你是怎么逃过浩劫的?”我环视着大屋各个角落,想要找到他的气息。伸手去拖小苍兰,让她别光顾自己掉眼泪,快火烧屁股了,得先设法活下来才能顾其他。
“别找了,他已经彻底消失了,我再也无法感受他的气息,alex已不存在了。那只是你的自我欺骗,别再投我所好,装得有多关心我们那般,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小苍兰手指着三角窟窿甬道,口吻冰冷刺骨,令人不寒而栗,她说:
“我不打算再逃了,就在这里,这间大屋,与横皇决一雌雄。我会亲手撕烂他每一寸肌肉,将他五脏六腑掏空干净,每一块骨髓给他碾成碎末,吸干他每一滴臭血。我要亲耳听他跪地求饶,让他死得比活剐更惨!不管沦世几回,都恐惧自己将被生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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