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2:冥船(1 / 2)

chapter72:ghostship(冥船

这幕诡秘的景致,出现在范斯串魂前的一瞬,始终也是摸棱两可。他认为是被掳走的马洛通过梦境传递过来的信息,并告知我们只有找到这片水域,才能与他再次重逢。可按瘦子回忆过来的,完全对不上,他真正抵达这儿的时间,也许是昨天上午的七点半。范斯发梦时他正醒着,两者差了三个半小时。

然而,我即便假设这里就是梦境中的绝地,为何胖子并未提及四周还有默环阵,哪怕他不知此为何物,大致外型却总能描述清楚,毕竟它实在古怪,见到就无法忘记。抑或说,这根本就是他昏死前的发梦?或者是地点不符?

勿忘我自打下到这片干泥地,自称丧失了锐目,但这坏胚子撒谎就跟呼吸一样随便,实难判断所言是真是假。这片地方确实带给人一些影响,虽能看透,但总感觉眼睛被蒙上一层紫蒙蒙的雾气。

我将范斯说过的理论大致对马洛描述了一遍,他虽在听,但举止上却一味躲我,总喜爱绕到勿忘我背后,不敢抬头正视。就好像我才是神经分裂的那个,却对杀人犯毫无忌讳。

“这个,老范说的都是超弦理论,和量子力学、微观世界等,属于前沿物理和数学概念。不论什么理论最终都是要被归于统一的基础性,所以需要不断被证实。在那之前,你可以随便假设,只要自己能证实得了就成。”他满面扉红气息弥乱,对我连连摆手尴尬地傻笑:“主要是你太美了,给人一种超脱凡俗不敢冒犯的神圣感,我不是有意的。”

“神圣感?一个只会哭哭啼啼的傻妞,又特别怕死没担当,还放了满屋子的臭屁?真是笑死人。”勿忘我斜眼望着我,讪笑起来。我立即躲开这张叫人讨厌的脸。

“最大的可能,或许是那个梦呓低语者干的。”他托着下巴,努力思索着。

“那本褐皮本子,还在你身上吗?”我忽然想起最想搞清的疑问,便停在原地,问:“既然你有笔,而且这地界有微光,为何还要用指甲刻字留言?”

马洛抓抓脑袋,浑身上下乱摸一通,最后打后裤兜里翻出本子,迷惑地说:“它一直在我身上,我哪有刻过盲文?就算要留记号,也会写得分明。犯得着这么做吗?还有你说的两个时间段,我也不懂是什么。总之那种事与我无关,许是你们自己搞混了。”

打开褐皮本子,我从头到尾翻了一遍,怎么都找不到那一页,凭着依稀记忆好歹找对地方,可是白纸已被人撕去,缺了差不多十来页。问瘦子他却答说,被两个女獍行暴打后,他撕下擦鼻血随手丢了,纸团现在还留在“仙境”某个角落。

一番核对下来,所有的一惊一乍理论都与实际不符,马洛处于神经高度紧张始终在躲藏,大多时间里都神智不清,除了自己小指被咬断这点外,其余都可能是我们的猜想。

在不断听到“遗忘的记忆”和“被篡改的记忆”后,沉默的勿忘我姐妹终于腻味了。她伸腿踢踢我,示意别站在风口说个不停,而该四下走走,拿笔大致画清地形,这样起码能对这片区域有个大致概念。此外,仍不断提醒我莫要忘了契约。

老实说到走到目前这步,其实也不再有契约这回事。既然马洛如此害怕安娜和艾卡,那间接说明她俩活动在周遭一带,没准散步中就能遇上。我唯一担忧的,要是她俩见到我们也不由分说抡胳臂动腿,以我和勿忘我姐妹现状,未必能打得赢。毕竟半小时前,我刚和她互殴过一架,这会儿浑身骨头都痛得离谱,已耗尽了体力。于是,马洛从想方设法躲避弥利耶女郎变为主动寻找俩人,不情不愿地跟着走。

“默环阵究竟派什么用?绕这么大范围密密麻麻是啥意思?”我望着淤泥池,问。

“对了,刚才你在底下嘀嘀咕咕说虽然不可思议,但也不是不可能的,这话怎么讲?”勿忘我正想着心事,忽然停下脚步,转身将马洛像拎小鸡般扭到面前,问。

“哦,弥利耶女士,这是我去年年底曾接过一通粉丝来电,带给我启迪。前提是你得对灵异、时空、以及平行世界有所了解,不然我描述起来会很困难。”

“少罗嗦,我看过星际之门电视剧,又身经百战,哪是这乡下妞可比?有一定知识储备,你直说我都能明白。”勿忘我不耐烦地掐了烟,又好笑又好气地扫了瘦子一眼,道:“还有你别那么文绉绉,女士女士叫得我起浑身鸡皮疙瘩,就叫勿忘我好了。”

通过马洛一番抓耳扰腮,大致道出这么个故事。他的两个女粉丝在去年十一月某个傍晚,去参加朋友生日聚会,彼此距离还挺远而且在乡下,需要开一小时左右的车。到地方吃好喝好,晚间十一点回去,结果就遇上了怪事。首先,俩女孩声明,这条路她们开过许多回,绝不可能迷路。但在她们归程时大概是走到了某片小树林,竟发现林子里亮着灯,而前面的公路无端被改了道,直接通向林子里。俩人自揣路熟全不当回事,将车开到路的尽头,原来是间陌生的大酒吧。门前停着不少皮卡和摩托,还有不少穿迷彩的人在附近徘徊。

走得近了俩女孩才发觉这些人很不对劲,他们的肤色呈深红,额头长着牛犊般的角,显然不是人类。跟着她们被人群发现,便有几个上了摩托开始追赶。俩女孩没命逃窜,花了很长时间才摆脱追踪,当再次回到这条公路时,一切恢复平静,这时天也亮了。

见我与勿忘我姐妹皆一脸大谬不然的神情,瘦子急了,指天发誓说这样的事他深信不疑,因为近几年就连续发生过多起,其中以美国最多。最出名的就是手机通话事件,一个男孩也是在归途中,并且正与父母通着话,无端端的失踪。最后警方组织人马搜寻,只在河边发现了手机,人却不知所踪。其父母回忆,最后的通话里,男孩说在树林里瞧见很亮的灯光,可能是二十四小时连锁店,他手机快没电了,打算进店子再继续通话。通过报知的地点,那是荒芜人迹的郊外,父母俩听见背景里有嘈杂声,这说明男孩最终是到了某个人声鼎沸之处。他们越想越不妙,立即起床驱车赶到男孩形容的树林旁,但还是失去了儿子。

“两位女士别不信,如果非要推,还有许许多多。五零年代的欧达斯少年越墙消失事件便是鼎鼎大名的一起,连这小孩的妈也跟着失踪了,这种现象,就叫做四次元消失案例!”

不得不说,这瘦子侃起来丝毫不亚于范斯,而且还能讲出许多生僻的学术名称。区别在于胖子爱摆谱,眼中老带着藐视我们的得意。而他就一根筋的理工男,解说起来特别认真,而且眼中充满真诚,生怕自己笨嘴笨舌讲得枯燥令人生厌,尤其在意我和勿忘我两个“女士”跟不上节拍。

“好了好了,四次元消失,大概都懂了。那你扯这些究竟想说明什么?”勿忘我背着手,见马洛正有从公元前几几年脑补到现代的趋势,终于沉下脸,一把揪住瘦子衣襟,唾沫四溅喷了他满脸口水,道:“你这瘦猴跟我扯这些是什么意思?我想知道的是安娜!”

“你别生气,弥利耶女士,我正打算往下说哪。”马洛顾不上擦脸,给她鞠了个躬,这反倒逗乐了贼娘们。瘦子尴尬地陪着笑,道:“我根据这个,心想既然咱们可以去异世界,那为何异世界的人不能闯进我们的时空?所以,你女儿可能在其他世界里仍活得好好的。”

“你是觉得可能在其他世界里,那里的弥利耶远比现在的人数多,而且安娜便是其中一员?因此,这也解释了她为啥看上去有二十多岁的缘故?那么,你所说的那个异世界在哪?我要怎么去?在那里我还是不是她老妈?”勿忘我姐妹终于明白过来,她似乎听懂了这个惊世骇俗的理论,被瘦子灌得心猿意马起来。此刻一双贼眼正在不住乱转,扫视着面前的俩人,见我正愣着,扭头发问:“死丫头,你觉得这可能吗?”

“当然可能啦,不过你不用去找了,这会儿她们可能就在附近。”我侧过脸去看远处的石龛铁棺,想要找到潺潺流淌的黑水来,随口道:“既然安娜会毫无缘由地殴打我的朋友,说明她遗传了你神经分裂的基因,在那个世界里,你一定是她老妈。”

谁知,我本以为是开玩笑的调侃,一下子激怒了勿忘我。她怪叫一声,以冲击“世界之子”的速度飞扑上来,一把将我摔在地上,抡起巴掌左右开弓,同时拔出细长的人骨刀含在嘴里,凶光毕露,嘴里含糊不清地叫骂着。我心想稻草男孩被你害死才仅过了半小时,我还未找你理论,就意淫你那该死的安娜几句,这又怎么了?结果你倒火冒三丈,气得像条疯狗。被抽了一连串耳光后我越想越怒,照准她的小腹故伎重演,将其顶出几丈外,慌忙爬起身摆好架势。当她再次啸叫着扑来时,我腾空闪过,抬腿将刀踢飞,外加一个反肘砸中其脸颊,很快便滚打在一起,不计性命地打算再度咬残她。

“怎么女人间比男人还残暴?一言不合就开打起来。”边上的马洛吓白了脸,他手足无措地乱叫。当见劝架无果,只得上前拉扯,用枯柴般的胳臂锁住劣势中的我,一下拖开数米外,然后去搀扶勿忘我起来。他居然糊涂地斥责道:“你比她年轻许多,俗话说拳怕少壮,就算打赢了又有什么光彩?你那种话不合适,站在她的立场想想。”

“什么?老马你怎能说出这样的话?你知道吗?她就在刚才还杀了许多无辜的人,并炸死了保护我的同伴!”我惊得目瞪口呆,一想到修士的惨死,泪水又止不住流淌下来,咒骂道:“看来你也神经不正常,你喜欢这个杀人犯?她可是个有丈夫的老女人!你这坏胚子给我等着瞧,倘若能活着出去,我就去设法勾引你老公,让你家破人亡!”

“我说什么你都当至理名言,我哪来的老公?你见过放任自家婆娘四处乱跑的那种丈夫?”也许勿忘我姐妹真的丧失了锐眼,接连两次厮打,我均与她打得不分上下,但这丝毫不影响我想干掉她的决心。她见有人搀扶,不由开怀起来,笑道:“你这朋友才是明事理的人,不像那些蠢货只懂讨好你。小骚狐狸你连自己朋友都搞不定,还想破坏别人家庭?我看你才是神经分裂,老娘就是比你这种乡下妞有魅力。”

马洛扶着她慢慢走回起先歇脚的角落,任由我独自一人坐在空荡荡的淤泥河滩前。沿途都是他在替我道歉,就好像这架是他替我打了。他并不了解弥利耶的阴狠毒辣,比我还天真无邪,照这样下去,他很快就会沦为供她驱使的另一条猎狗。我怎会答应带她下来?将如此可恶的人送到瘦子面前?以他的孱弱,根本不是这老道狡诈的勿忘我对手,不仅乐于为她鞍前马后,而且还将她当大小姐供着,那我又算什么?

这种天壤地别一下子将我打到谷底,待遇的巨大反差使人绝望。如果仍留在破墟败墙,我迟早会趁其不备重投伙伴中去,却阴差阳错地中了她魅者的诡计,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就跑来这里。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任何武器都没带,根本就奈何不了她。渐渐地,我有些明白了,马洛对我退避三舍,可能因为年龄,他觉得太年轻会有代沟。而勿忘我和他年纪相仿,彼此都很成熟,相互也有共同语言。所以他不是存心冷落,就是与她谈得来。哪怕再貌若天仙,他还是喜爱与差我一截的坏胚子勾搭。

不过,此刻我还得装出笑脸,厚着脸皮过去。因为这等阴风大作的环境,外加身后蓄势待发的“世界之子”威胁性命,以及这鬼地方遍布的绯局默环阵,她作为专业人士必通晓其中奥妙,我若想活命还得仰仗她。胜利的天平,又垂向了她那一头。

走到石壁下,见勿忘我正支着脑袋询问马洛,我老说自己是个男人究竟怎么回事。而瘦子表示对我印象很浅,前后待在一起的时间不过就几小时。至于初遇时的情形已变得很遥远,他许多想不起来了。我好像是alex的妻子,并说过是喜爱旅行的夫妇。听着他一本正经的胡诌,我不由瞠目结舌,实不知他究竟是在逢迎弥利耶还是在讲事实,但冲着他那真诚的眼睛,又完全不像是扯淡。马洛在诚实这点上,是无可挑剔的。

他见我一脸怒容地坐下,往勿忘我身旁挤了挤,打身后翻出自己剩下的几个汉堡,让我们分食。说刚才那么剧烈的打架挺费体力,女人又何必为难女人,先填饱肚子再说。就这样吃着吃着,他来回扫了我们数眼,皱起眉头说:“两位女士,你们这一身衣服肯定不能穿了,又是烧焦又满身沾血,丝丝缕缕快遮不住身子,我去去便回。”

话音未落,他飞也似地跑了。可能他觉得坐在两个相互仇恨的女人之间,氛围太难受,且自己也不懂怎么说话,正好找个借口散散心。不过,我见他走得并不盲目,沿着淤泥滩的右侧跑,时隔不久,便消失在视野之外。

“还想当小三?破坏别人家庭,瞧你这小骚狐狸有多邪恶?竟然想都不想就说出口。骂我是坏胚子,我看你才是。”勿忘我虽然闭着眼,但仍露着一条缝暗中打量我,她点燃一支烟,道:“说的是你自己吧,看看到时谁真正家破人亡,不知好歹的傻妞。”

“好吧,我道歉,不该拿安娜乱开玩笑。”我吞下屈辱,向她伸出橄榄枝。正如她过去那样,该说的好话说尽,不可能再多了,不论她怎么想。

“我告诉你!”她飞速跳到跟前,一把抱住我脑袋,泪眼朦胧地望着我,惨笑道:“你还太年轻,无法理解当老妈的心情,等你往后有孩子就明白了。一个女人痛苦分娩,看着自己的宝贝从闭着眼睛到对你眨眼微笑,从看着她跌跌撞撞到稳稳当当上校车,你每天起床给她做早餐,深夜里抱着发烧的她去看急诊。虽然枯燥,有时厌烦,但她睡梦中的笑声就能消除你所有烦恼。然而有一天,你却望着她在烈火中挣扎直到咽气,却无能为力。为她下葬,烧毁所有她最爱的玩具,只能盯着照片发呆,一坐一下午,离开得越久,你越思念她,只能以泪洗面。小贱人,你可以羞辱我哪怕杀了我,但决不可以诅咒她,别给我再听到一句。”

我记起前往布里斯班留学的前几晚,我老妈打陈旧的箱底翻出几件小衣裳,说这是我出生当日第一套穿在身上的育婴服,就连第一块用过的尿布她也保留着。如果我走了,她每天就只能拿出来看看它们,思念远在万里之外的我。想到此我点点头,后悔起自己的所为,将脑袋依偎在她怀中。勿忘我的身子很灼热,就像老妈的怀抱,充满母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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