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洞里怎么会有那么多鸭毛?沿路走来都是。”他抓了抓脑袋,不解地问道。
“我看看,”范斯一把接过他手中的羽毛,拿手电灯照着仔细端详,看了半天却说:“这似乎不是鸭毛,手感那么软,应该是其他水禽类的陆鸟绒毛。”
“那你觉得它们是哪来的?水禽类有打地洞的习惯吗?总不见得一群小鸭子在这里走来走去,掉了满地的毛。”alex回想片刻,推了我一把,问:“在正厅的杰瑞小门里,你好像说里头也有鸭毛,是不是?”
我应付般地点点头,心头却在想着其他事。那便是他们俩人的帽子。在踹开封砖时,两顶安全帽并非是胡乱地滚落在地,而是人为地摆得一前一后,并都开着灯,好似知道我们会准时准点踢开砖墙,一点不担心电池耗尽失了光照,会找不见它们。那么,假设这是一段被遗忘的记忆,当时的我们,不,应该说当时的他俩又在此地做什么呢?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以及这么做时自己又遇上了什么?我相信,他们这是有目的的。
“至于香水气味嘛,我最多只能保证它牢牢抓在身上六小时,六小时后会不会散去,那就是个未知数了。”一旁的俩人,仍在谈论着香水。范斯建议alex将剩余的五瓶平均分配,以防气味消失能够及时补上。
“两位,我想提一个问题。”我推了把范斯,问:“其实从爬进短隧道,这一路上我也都看了,现在我们所走的这段,底下确实有人的脚步印子。但是它们比较纷杂,也辨不清几对。这些都先不去理,光是说说我的疑问吧。咱们不妨来做假设,如果说当时你们真在这里,大致在做什么?你们将安全帽灯这么整齐地堆放着,大体用意又是什么?”
“这个都不曾发生,如果真有这段历程,记忆也已被删除,又怎么来说明会在这里干什么?”alex翻着全身口袋,打算找支烟抽,却发现烟盒在我身上。要过点燃后,吸了几口,叹道:“不过你提的这个问题很有意思,为什么会忽然想起问它?”
“这是因为,沿途走过的路,我都是按着脚步印子在前进,我也不知道这么做究竟对不对。而若是这将带我走入死地,现在我还能改变方向。”我指了指转角小平台,道:“看见那片沙砾了吗?明显被人在地上抓过一把土,这可能就是另外的你俩干过的事。”
范斯掏出镜灯照了照,不由皱起眉头,道:“还真是这样。不过小老弟?你能看出手印子大小吗?你觉得这会是谁留下的?”
我让俩人试着在自己脚边抓上把泥沙试试,仔细辨别后,说道:“参看手抓位置,那头的显得略小,应该不是范胖,而是alex干的。”
“老范,你觉得,当然咱们这都是瞎扯胡聊。假设在这段记忆中我们确实走过这一路,能否留下痕迹再被另一对自己找到?这点在科学论证上成立吗?”alex抓了抓脑袋,上前比划着手掌,问。
“按理说应该无法成立,糟了!我忘了件大事!”范斯也在琢磨,忽然猛一拍肥头,大叫起来:“我怎么就没在黑泥地上,找找自己被烤死的痕迹呢?这才完了,咱们回不去了!要不,前路不明尚且仍有危险,咱们先撤,从下面‘仙境’回去瞧瞧再做决断?”
老实说,我也不想太冒险,原本我问这个问题时,也是在怀疑会不会有人设局,再让咱们进一趟迷魂大阵。我只是想他俩出于本能反应做出判断,大致的用意是什么而已。而此刻,范斯回忆起自己曾在被篡改记忆里,自己让一团火球烤死的悲惨往事。这是一大疏漏,当时的我们吃饱喝足,人又很困,竟然忘了在那里仔细找找。而现在,再绕一次远路折回,多少有些不甘。毕竟,马洛现在仍身处险境,不知生死。
不过,最令我没想到的是,alex居然同意了这个倡议,他也在一旁说如无绝对把握,咱们轻易赴难扑险,躺倒在此实在太不值。就算要死也得死在一个气味好闻些的地方。既然俩人都表示要回去,我也只得跟着,从打头的变为站尾的,看着两只屁股左右晃动,不多久又退到了短隧道前。
趁他们在封墙前察看先前摆放两只安全帽的位置,我悄然摸上去推了把alex,问:“你怎么说走就走?我原本以为你还会挽留一下。你想回去‘仙境’所图谋的,该不是再看一次我‘仙子’时的姿容吧?我从没见你这般犹豫过。”
岂料他听完偷偷贼笑,暗自点头称是,说自己就是这么想的。正因为见到幻象里倾国倾城的我,此刻他满脑子都是女人,外加自己也光棍了很久,实在有些按耐不住。说话之间,手脚已开始不老实,直照着我脸上摸来。
“等等,我忽然心头有个想法,但是很不成熟,也一时没憋出来,但这个想法肯定很重要。”毫不贪恋女色的范斯一点都没注意到身后正打闹的我们,神情严肃地盯着砂泥地发呆。他似乎在自言自语,又好像在对我们说话,独自思量着,说:“摆在这里,肯定是有用意的,而且还深知我们一定会发现,这之中……”
见这胖子正往返踱步,我与alex侧靠墙头,等着他那惊世骇俗的理论。其实怎么说呢?这一路走来,范斯总会说出许多奇奇怪怪的言论,如今哪怕再冒出些新内容,好像也不至于再叫我们大吃一惊。所以他可能也意识到了这点,正在厚积薄发憋大招。
alex见我不住躲闪,也终于停下手,并厚着脸皮嬉笑说自己没有歹念,原是打算在我身上翻烟抽。我解下背包,正打里头费劲去掏另外一条属于他的烟时,却发现这个法国小青年正双眼发直地盯着远处一堵墙根,嘴张得老大。他用手颤颤巍巍地指着,问:“那个位置上,你好好看看,是不是掉着一包烟?”
我眯起眼看了几遍,距离有些过远,便往前走上几步细瞧,见那底下确实掉着包烟,那是盒蓝高卢,显然不属于我们中任何的一个。但在所有人里与它有关联的,便是引我们到此的触因,马德兰先生。
“这可真是见了鬼了!”alex飞速跑上前,打地上抓起它,掀开盒盖看个究竟,半晌没回过神来,只是愣在原地不住发抖,显然是被什么吓到了。
“在干嘛呢?”见状我不由生疑,紧跟着过去瞅了瞅,只望见烟盒内仅剩一支发霉的香烟,以及横插在边上的茶花打火机。
“这!”alex见我走来,将蓝高卢往口袋一塞,忙不迭地打我手上夺过背包,使劲倒腾起来。我不知他在做什么,只得退开一步。
“难道,是因为打火机,你觉得这个烟盒就是你前天晚上在鱼皮卧室内翻到的那包?”我回想起这支精美的打火机,忽然意识到他忽然失魂落魄的缘故,问。
“对!但可能又完全不是!”他掏完背包,便开始浑身上下找,忙碌半天又拿出这包烟仔细打量,道:“前天我翻到的烟盒内空空如也,刚才怎么找也找不到那烟盒。而打火机是同一个,可问题是,现在多出了一支烟。而且林锐,这支发霉的烟正是蓝高卢!”
“妈妈咪呀,这件事我可能想明白了!”与此同时,另一头的范斯忽然高叫起来。他双眼惶恐地瞪着我俩,道:“只有这种解释,除此之外不会再有第二种可能。走,赶紧下‘仙境’,咱们得立即找回出口,这里再不能待了,必须得回到黑泥地去见证清楚!”
“这怎么了?你俩为啥都一惊一乍的?”我见两头的两个人都一脸惊惧,似乎有着心灵感应般,忽然想起些什么来,问。
“这个烟盒,可能就是另一个我,特地留在那里给大家看的,想说明的某一种讯息。”
“可为什么不能拿喷漆喷涂写字呢?我是说假设有过这一茬。”我仍是难以理解。
“因为来不及,没时间再作任何努力,所存有的时间只够这么做!”范斯走上前来,一把扶住我肩头,道:“你说前一次的那个我,结局是怎样的?”
“被大火球烧死了啊。”我想也不想地应答,但当这句话说完,我也浑身一凛,一下子明白了过来,问:“难道,你是说,在遗忘的记忆里,你俩全都死了?都死在这条坑道中?”
“这正是答案啊!”alex打背后毫无征兆地一把抱住我的腰,颤声说道:“不知为什么,当我看见烟盒,忽然就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绝望和不甘,我也不知道它是怎么来的,但没准,我俩确实死在了这里!”
“可你不是已经被喷火枪烧死过一回了吗?难道还死了两次?”由于他俩的想法过于诡异,我一时也难以判断,只得拿之前他们的说辞当作引用。
“那是幻觉,也可能是不对等的假意识篡改记忆,事实上每次你都独善其身,倒霉的永远是咱俩,就算死谁都不会死你。”范斯两手一摊,哭丧着脸,道:“那之前的核对,不论怎么看都只死他一次,我却没死,所以那可能会是篡改记忆中的碎片,一些无用的数据。真正的记忆却在这里,咱们俩个全死了。”
“不仅是死了,还是一瞬间就完蛋,所以导致了什么痛苦记忆都不存在,自然也就记不起发生过什么来!”alex抱着脑袋,手指刚才下爬的坑洞,尖声大叫:“所以,咱俩在极度恐惧之中,努力想要做点什么,来提醒未来的自己再来这条短隧道,即将会遭上麻烦。这就是,最痛苦的牺牲自我来挽救自己啊!林锐,你能明白吗?”
老实说,虽然他们情绪激昂,甚至冥冥中委屈另一对他们惨遭不幸,但究竟怎么回事,我们仨全无概念。只能说,作为继续探索下去的信念,在这头被彻底浇熄,两腿肚子开始打颤,不肯徘徊鬼门关了。
然而,由着他们说辞,我倒是有了个新想法,那便是范胖嘴子里说的,每一次到了马洛盲文刻字的关键点,我好像总是能独善其身,怎么也轮不到自己。既然拿着这道免死金牌,不妨先由我独自去看看,好让他们在此休整稳定军心。
“我强烈不建议你这么做,但如果你主意已定,我也不拦你。”范斯思虑半天,道:“真要下去也行,但只要觉得有一丝威胁就立即回来。毕竟那只是我的推断,不作数的。”
“行了,少给老子煽情个没完,其实你们正巴望着我能下去,”我微微一笑,并不在意,朝短隧道另一头努努嘴,说:“为确保安全,你们还是先退到那头去,如果有事我便会大叫。那么,后会有期,不见不散!你俩可别莫名其妙地再度消失!”
话音刚落,我头也不回地调转身姿,沿着来路深处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