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怎么现在才回来呀?”破旧的庭院中跑出来一道俏丽的身影,约莫豆蔻年华,虽未施粉黛,但仍自然脱俗,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
猎户放下手里的东西,温柔地摸了摸女儿的头发:“爹爹卖完肉回来的时候,碰巧遇着几个流民孩童在街上要偷公子的荷包,跟你差不多年龄,这要是被那些公子知晓了去,命都难保啊,我就阻止了他们,给了些银两,耽误了些时辰,幸好糖饼还剩了些,爹爹放在怀里捂着,还热呢,快吃吧。”
女孩开心地接过:“谢谢爹爹!我们一起吃。”男人小心翼翼地撕了一小块皮放在嘴里,只沾了点儿糖味,“好了,你吃吧,爹爹不爱吃甜的。”
最近几年天下大乱,自从十几年前天生异象后便潮起云涌,沿海的乡村几乎都被淹没了,没想到陆上竟开始起了瘟疫,小民无家可归,天下忧患,生灵涂炭。
好在他们这个边陲小镇暂时还没有染上瘟疫,可家里能吃的粮食已经不多了,以后的日子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秦黛小口小口咬着珍贵的糖饼,要是能永远吃不完,该有多好啊。
裙摆被轻轻拉扯着,秦黛低头一看,小土狗正咬着她的裙子磨牙撒欢呢。秦黛蹲下身抚摸着它柔软的毛发:“你还小不能吃哦,等长大一点儿了,我再喂你好不好?”
小土狗汪了几声,欢快地摇着尾巴。八天前捡到它的时候它只有微弱的呼吸了,没想到竟然能在这寒天活下来,秦黛喜欢它,猎户索性就让它做个伴。
晚上秦黛给爹爹的伤口换完药后,男人起身,帮秦黛掖了掖被子,温声道:“爹爹去陷阱那里修一修,一会儿就回来,你先睡,让小黄陪你。”
“爹爹,明天再去看吧,天色很晚了,不安全。”秦黛不知怎地,心里莫名有些不安,她拽着爹爹的衣袖,不让他走。
男人拍了拍她的手,像小时候那样温声安抚道:“没事的,我看一眼就回来,爹爹保证,等你数到一百,爹爹就回来啦。”
秦黛收回手,眼巴巴地看着爹爹离去的背影。
外面下起了星星点点的小雪,猎户关好门刚走几步,突然转脸看了看,……是自己幻听了吗?
他摇摇头,继续向前走着,四周只有他踩在白雪上吱吱呀呀的声音,就在这时,旁边突然走来一个跌跌撞撞的黑影,他抽出斧头大喝一声:“谁在那里?!”
那黑影在他几步之遥外跌在雪地里,衣衫褴褛,扬起一张灰扑扑的小脸,瑟瑟发抖地开口道:“我是白天在街上偷钱的乞丐,求您,救救我……”
猎户不假思索地上前扶起他:“发生什么事了?你那些小兄弟呢?”
乞丐仰起脸看着他不语,脸上可怜巴巴的表情猛地一变,勾起嘴角冷笑着看他。
猎户瞬间起了疑心,后退一步刚要开口,颈上却阵剧痛袭来,他瞪大眼睛,鲜血像坏掉的水龙头一样喷洒在面前可怖的孩子脸上,直挺挺地倒在冰冷的雪地里。
“在你后面呢。”
“真可惜,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般心善至极的人呢。”
门外突然传来小黄哼唧的叫声,秦黛一惊,起身小声喊道:“爹爹?”
四周一片寂静,无人应答。
她正要下床,门却被推开,走进来两三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男孩。
她偷偷摸上枕头下的刀,“你们是谁?!”
那些人不回答,月光从窗户洒下,落在他们破烂的衣服上和如阴鬼般的脸上,赫然有大片的血迹。
*
地上横尸遍野,谕天监副监监正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热茶,招呼几个士兵慢悠悠地吩咐道:“去,把那三个和尚找出来,挂在寺庙前。”
“是!”
他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好以整暇地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方丈。
止水下了马,喘着气爬到了寺庙前,入眼便是鲜艳的红,还在不停地滴落,她怔怔地抬起头,看见了垂着头、大睁着眼、早上还为她做最爱的甜汤的师兄们。
她喉间一腥,猛地喷出一口血来。
止水歪歪扭扭地走近,跌倒又爬起,抱住二师兄的腿想把他放下来:“师兄……师兄!”
她满脸是泪地哭喊着,掺着污血,亮丽的裙子也染上脏污,四周不知何时已站满士兵,她挣扎着,被带进去绑在了柱子上。
双眼模糊间,她看到了低着头的陈修,一脸难以置信。
谕天监副监上下打量着她,开口道:“十几年前,我派斩除了一人一魔,那便是你这个魔种的双亲,五年前,我等收到了天道的旨意,祸患不除,生灵涂炭!我给你一个机会,把元丹交出来,我可饶你不死。”
止水愤恨地看着他,谕天监副监不以为意,“好,既然你不肯说,我便让你再尝尝痛苦的滋味,十几年前你没看到双亲惨死的模样,今天,我就让你亲眼看看,失去至亲的滋味!”
他招了招手,士兵们便把垂危的方丈抬了出来,扣在地下。
“不要……不要!”她大力地挣扎着,手腕已经见了血,“不要!放过他,我不知道什么元丹!我真的不知道!”
即便慧智的脸被压在脏污的泥中,他的身姿却仍透着不卑不亢之势,风轻云淡道:“因果终有报,我自叶落归根,止水,别怕。”
谕天监副监发指眦裂,大喝一声:“愣着做甚?!给我杀!!!”
“不要——!”
手起刀落,方丈的头在地上滚了几圈,面带微笑地对着院子里的参天槐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