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村的刘家有两个孩子,老大叫刘同,老二叫刘义,老大性格很乖,成绩一直都很好,刘义完全跟他相反,打从娘胎里身体就不好,每天吃各种各样的药,也没心思学习,家里人宠着他,就一直供刘同念书,等将来老人不在了,刘义还能有个哥哥照顾他。
可时间一长,老头和妇人就急了,传宗接代这种大事怎么能不管呢?可村里女孩本来就不多,刘义还一副病怏怏的样子,看得上他的女孩他不愿意,他喜欢的女孩又看不上他,这一拖,就拖到了二十多岁,要知道,在农村不上学的二十多岁已经算是大龄剩男剩女了,老头就瞒着在外工作的刘同,把他每个月打给他们的养老钱全都拿出来,从镇上拉皮条的手里收了一个。
那女人很漂亮,气质干干净净的,温柔贤惠,看起来就特别适合做老婆,刘义一眼就喜欢上她了。
她叫苏桃。
苏桃刚来刘家的时候一直哭,一直哭。妇人嫌她哭的烦,又怕她把整张脸上最出彩的一双美目哭瞎,一开始刘义还护着她,和妇人一起好声好气地安慰着,可时间一长,他也开始受不了她抗拒、蔑视、愤恨的目光。
她被锁在了后院的侧房里,用一根粗粗的铁链拴着脖子,老头打了她很多次,每次边打边跟咳嗽的刘义说——女人就得打,打服了就听话了,打服了就愿意生孩子了。
背上的伤口好了又裂,血淋淋的连衣服都没法穿,她赤身裸体地蜷在布满灰尘不见天日的杂物房里,无神地看着从一方小窗里透进来的阳光,觉得自己突然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畜牲。
后来,她终于点头了,刘义却又生了病,婚礼的日程不得不延后。
她开始能被允许出门,村里的女人远远地看着她,露出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容上前围观着她。
“妹妹,刘家的小子残是残了点,但看起来就会疼人,你好福气嘞!”
“嗐呀,你别看现在苦了点,那五大三粗的男人谁还没打过自己婆娘咯,等你生了儿子,他们一家人还不把你捧上天!妹儿,熬过这些日子就行啦,嫁什么人不是嫁嘛。”
“啧啧啧,你看看你身上的伤,何必呢,不就生个孩子嘛,一咬牙也就挺过去了呗。”
“认了吧,这就是命呐……”
“认命吧……”
“认命吧……”
“认命吧……”
苏桃尖叫着推开围着她的女人们,她明白了,她明白那是什么笑容了,那是看着另一个女人变成相同命运的嘲笑和迁怒的恶意、恨意,她看着眼前这些抱着孩子,脸上灰扑扑的,随意被丈夫殴打发泄仍觉得很幸福的妇人们,只觉得恐怖和无力。
村里为数不多的大学生回到了村子里过年,他叫韩施严,两人无意中在桃林里相遇,韩施严的父母是村里少有亲戚介绍结的缘,虽然他们对这种腌臜事深恶痛绝,可却没有办法,因为这里从下到上都是烂的,即使有危险,但他听说苏桃的遭遇之后还是毅然决然地要帮她逃出去。
计划就这样开始了,韩施严准备在返校的前一天夜里用行李箱带着她偷偷跑出去,两人商定好时间,苏桃忍着恶心,表面上不再反抗,刘义同她说话时也会回几句,可把他开心坏了,以为她终于想通认了命,自那以后就没再打过她。
终是捱到了那天晚上,苏桃灰暗的眼中第一次迸发出了光彩,刘义的呼吸渐缓,她一眼不眨地盯着墙上的钟,秒针嘀嗒嘀嗒地响着,像是宣判她逃离魔窟胜利的号角。
苏桃从没像现在这样快过,她死命地向着桃林奔跑,摔倒了好几次也仍然不管不顾地向前跑着,心脏都快要破开胸膛飞出,在看见韩施严的身影时她的眼泪几乎夺眶而出,是真的!他真的没有骗她!
苏桃一点一点接近了希望,韩施严挥舞着双手让她再快些,她奋力冲着,流着泪笑出声来,韩施严的影子在起伏中渐渐清晰明亮,还剩几米远时,苏桃的笑容瞬间凝滞在了脸上。
韩施严看着猛地停下来的苏桃急得不停招手,小声喊着:“苏桃!快过来啊!跑啊!!!”
苏桃整个人不可抑制地颤抖着,她盈满泪水的眼中布满了彻骨的绝望,火光自深林中来,韩施严后知后觉地缓缓转过头,他的身后站满了村民,在橙黄色的火光中像魔鬼一样盯着他。
韩施严被父母舍命护住送上了车,苏桃却被老头拽着头发拖回了刘家,刘义黑着脸站在堂屋前,喘得像接不上气似的,苏桃被打得哀嚎着,拉扯之间撞倒了刘义,刘义的头撞在了桌角上,当场没了气。
老头和妇人险些气绝,妇人嚎丧的声音吸引来了村里的人,他们围着躺在地上被打的奄奄一息的苏桃,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