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就你叫何心隐?
从吹捧程朱理学,继而到反程朱、斥心学,杨慎的转变在这二十六年间是有迹可循的。
杨慎,是晚明的一个符号,在心学兴起的同时,不少的大儒既对理学的僵化憎恶,又对心学的空疏失望。
高拱、张居正、王廷相都已经察觉到了这一点。
只是原本历史上大明的资本主义萌芽太过弱小,对于整个大明的物质改变亦不全面,注定了他们总结不出跨越时代的东西。
——
鸡鸣寺的这一幕,被四周的书生看的清清楚楚。
他们忽然发现,这些高高在上的大儒,也不尽然是那般圣贤风采。
对于这场鸡鸣大会的态度,也从最初的期待、憧憬,直到变成愕然。
最后秉承着来都来了的指导思想,决定的骑在树上把这场亘古罕见的大械斗先看完再说。
“杨用修!你让我等斯文扫地啊!”
“扫都扫了,双江先生还忌惮这么多作甚?!”
说罢,杨慎便拎着宁玦的朝笏便朝着聂豹手中的书案抡了过去。
只听“咔吧”一声传来。
宁玦的笏板崩掉了一个角。
聂豹手中的书案却是被朝笏掏了一个洞出来。
两人均是一怔。
“杨用修!手里拿的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杨慎懊恼的一拍脑门。
“我当年怎就这般迂,就没想到这一茬!”
禅房内的宁玦有些心疼的看向了外面的杨慎。
“不是,杨先生,轻点啊,挺贵的……”
杨慎跟聂豹开始追逐。
聂豹身后几个门生故交,也是各显神通,踹断了桌子腿跟杨慎一行人厮打了起来。
只不过杨慎等人虽老,但终究是经历过嘉靖初年的考量的。
心学这帮人,整日里闷头讲学,动辄便是高儒雅士,压根就没什么锻炼的机会,唯有仗着人多才跟杨慎等人打了个平分秋色。
最终,杨慎一笏板拍翻了聂豹,看着远处的众人高声道:“都收着点,尽量别打死!”
曾经那些坐而论道的大儒,动起手来,不过就是一个个的小老头,也是王八拳配合语言攻击,剩下的牙多的也能豁出去咬上一两口。
这场鸡鸣大会从日出辩到拂晓,双方讨论热烈,亲切交换了意见。
直到月上枝头,鸡鸣寺内灯火通明。
杨慎这才躺在地上,喘着粗气看着同样沾了一身血的杜鸾。
“羽文,当年在左顺门,你若是能跑今日这般快,还能有他张孚敬吗?”
躺在地上的杜鸾亦是大口喘着粗气。
“老了,不成了,清名我可是听你杨升庵的都豁出去了,但你说的那一套我就是不信。”
“不信?那羽文可有高见自立门户?”
杜鸾闻言不由得大笑。
“我没那本事,倒是羡慕升庵,孑然一身,好不潇洒。”
杨慎不再做声,只是静躺在鸡鸣寺中遥望月色。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
楼阁之内,听麦福讲完了前因后果。
张居正猛地一拍书案:“大丈夫当如是!杨用修果然还是当年那个狂士。”
“杨用修此番行径跟我当日在锡山试点有什么区别,弊不在此啊。”宁玦坐在窗边瞥了一眼寺中的一片狼藉:“呼之欲出归呼之欲出,归根究底,那不还没出呢吗。”
宁玦知道,杨慎即便是再豁得出去,不到瓜熟蒂落之时,那个果子就是落不下来。
怎么折腾都没用。
张居正疑惑的看向了宁玦。
“宁兄此言何意?”
不待宁玦开口,宁玦却是看到了匆匆上楼的陆炳。
“你马上就能知道了。”
陆炳径自来到朱载壡的面前,当即便拜倒道:“殿下,山下出事了。”
朱载壡眉头一紧。
“何事?”
“鸡鸣山上的书生打起来了,说是效法大儒,拳脚下见高低,从鸡鸣寺到国子监,一拨一拨的打啊!”
张居正、朱载壡全都怔在了原地。
“这不是升庵先生的本意啊!”
“还没明白吗?当不知道路通往何方的时候,只能盯着脚下之路,脚下之路,唯有理学、心学,再无他途!”
“更何况,这国子监本就有不少商贾之后,牵扯己身,更难清醒矣。”
宁玦一步站起身来,死死的盯着山脚下的火光。
“你们猜那是什么?”
“是打斗的书生?”
“非也。”宁玦的语气一沉,而后道:“是心学的门人在接英雄凯旋。”
张居正跟朱载壡两人的面色都不由得凝重了下来。
“这帮人怎就如此不争?!”
“山顶望去,竟似有马队调动,如此斯文扫地,还恬不知耻的受人推崇,哪怕是抗虏军士凯旋也没有这般排场啊!”
“他们心学当真就已经不知廉耻到这般地步了吗?”
宁玦端起茶盏泯了一口而后道:“哦,那是我给魏国公报了信,马队应当是魏国公府的家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