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何子
金陵乃六朝金粉地,天下书卷乡。
朱载壡好不容易来了,嘉靖显然没有打算一时半会便让朱载壡返京的意思。
而是准备让朱载壡在金陵多听多看些时日。
南京清宁宫内。
朱载壡在殿上跟张居正商议着该去哪看一看。
只有宁玦一脸怨气的站在侧旁。
经嘉靖这么一搞,鞭法搞下来了,今年夏天第一季的摊丁入亩也这么稀里糊涂的给摊了。
这一季佃农有鞭法这么搅着,能把摊丁入亩给对付了,可若是这天下佃农全都蜂拥入城了,天上可不会往下掉粮食,下一季的时候,百姓怎么过日子?
一直以来,宁玦都觉得是自己被嘉靖当成鲶鱼使了。
现在宁玦才算是看明白,最大的那条鲶鱼是被钱塞住脑袋的嘉靖。
谁能想到嘉靖这个名义上的封建地主头子能为了钱,扭过头来把封建地主掐的奄奄一息。
“我要上奏!”
站在宫门外的麦福不置可否,就这么看着宁玦笑道:“佥宪,皇爷吩咐了,只要太子爷在金陵,您直接奏禀太子爷就成,不用往通政司递,通政司不收不录。”
“那锡山的试点,就这么交还给巡抚衙门了?!”
“不止巡抚衙门,皇爷还钦点了一个锡山知县。”
“什么知县能实心踏意的帮百姓说话?大明朝还有这样的官吗?你且说那人叫什么名,我让叔大给你盘盘那人底细,你再看看陛下挑的都是一帮什么人!”
“说!”
原本在书案前的张居正闻言也回过头来看向了麦福。
麦福倒也不恼,只是低头道:“听说叫海瑞,今科三甲第二百名,张侍讲……”
不待麦福说完,单是听到“海瑞”这两个字,宁玦就径自走出了清宁宫。
“佥宪往何处去?”
“我不佥都御史吗?我不得出去风闻奏事吗?!”
海瑞别说入官场前了,就是入官场后,但凡是能有点把柄被人抓住他也活不到万历十五年啊!
直到宁玦走后,朱载壡这才稍稍回过神来。
“张先生,金陵那么多的书院,咱们当真不去书院看看?”
张居正沉吟片刻后才道:“殿下若要去,张某自然不会阻拦,只是张某不喜讲学之风。”
“缘何?”
“无外乎就是一群人借机趋炎附势而已,最多也就是空谈废业。”
对于所谓讲学之事,张居正已然看的很是明白了。
就是一群人找个由头聚在一起党同伐异。
在原本的历史上,这也是张居正晚年跟徐阶师徒不合的直接原因,万历七年,张居正更是凭一己之力,强行关停天下心学书院,险些断了心学的香火。
听到张居正的话,朱载壡没有再多说什么。
只不过朱载壡也再没提及出宫的事情,只是将一堆案牍塞给了张居正处理。
交代完了宫禁中事之后,朱载壡便换上了一身衣服,带着几个缇卫消失在了宫禁之中。
——
就在宁玦离开了紫禁城后,原本停在宫外的一辆马车上,已然有一双眼睛盯上了宁玦。
“先生,这位应当就是东宫的宠臣,都察院的那位佥都御史。”
车夫透过车门,向里面的何心隐介绍着。
何心隐眉头微微一皱,啧舌道:“果然不似常人。”
“先生何以见得?”
“常人焉能得宠?”
“先生高见。”
“跟上去,找个机会跟他聊聊。”
“喏。”
宁玦气愤的走出皇宫,直到走出皇宫之后,宁玦才回过味儿来。
自己被嘉靖拉黑了啊!给谁上奏?!奏了也到不了内阁。
宁玦走在街上不由得一停。
就在宁玦驻足的那一刻,忽然察觉到身后那辆马车也跟着停了下来。
这辆车自从自己出宫之后一直在跟着自己!
意识到这辆车有问题的宁玦,眼泪都快激动的落下来了。
终于来个正常人知道刺杀我了啊!
宁玦警惕的四下打量了起来,只见不远处便是一处红楼,楼上还有四个甲士时刻警惕着城中状况,在往前走就是五城兵马司。
沉思片刻之后,宁玦最终决定再等片刻。
好不容易来两个刺客,可不能让这几个没眼力见的给搅合了。
马车之上的车夫有些讶异的对车中的何心隐说道:“先生,难不成是这宁克终察觉到咱们了?”
何心隐眉头紧蹙。
“接着跟!”
“喏!”
宁玦在前面走,马车在后面跟。
而在走的时候,宁玦的大脑也一直在思考着,这车究竟是谁派出来的。
虽然平时没人敢对自己下手,但真的当宁玦静下心来仔细想想的时候。
好像丫的自己认识的人好像每一个都有动机杀自己!
宁玦仔细斟酌了一路,待回过神来时,宁玦已然走出了城门,一人一车已然来到了城外的官道之上。
车上的车夫有些惶恐的低声道:“先生……这,这怎么越走人越少了啊?我,我有点害怕……”
“怕甚,咱们有马有轮子,真想跑他还能撵上咱们?”
何心隐话音未落,只见宁玦已然停在了原地,从腰后摸出了朝笏,气喘吁吁的怒视着自己。
宁玦实在是走不动了。
其实宁玦是想喊一句“为什么还不动手”的,但怎奈何,宁玦实在是没劲儿了。
这都快走到将军山了!
何心隐注视着宁玦,眉头不由得紧蹙了起来。
“有埋伏,走!”
“喏!”
那车夫径自一甩马鞭,狠狠的抽在了马屁股上。
马匹吃痛,嘶鸣了一声之后,掉头便消失在了官道之上,只留宁玦一人在风中凌乱。
合着不是来刺杀的?!
“你TM倒是把我捎回去啊!”
宁玦近乎崩溃的朝着那马车追了过去。
偌大的官道上,就这一个带轮的交通工具。
宁玦这么一路骂着,不多时便看到了停在路边的那辆马车。
本来就一肚子火气的宁玦,直接便举着朝笏朝着那马车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