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门外方寸大乱。
已然入朝的内阁、六部九卿也陆续自宫中退出,宫中内外随处可见慌乱奔走的内侍。
站在承天门门洞中远远望见倒在血泊中的宁玦。
严嵩的额头上已然布满了冷汗,指着远处几个书吏高声道:
“快,持老夫的印信去太医院,取最好的药材来,全力救治宁克终,所需一切报呈内阁,老夫即览即批。”
首辅是外廷首揆,该做的姿态,严嵩还是要做足的。
嘴上这么说着,严嵩却是一把抓住了严世蕃的手低声道:
“庆儿,你赶紧回去,该断的线断,该杀的人杀,跟陶家能断多干净就断多干净,快啊!”
严嵩的手中已然尽是冷汗。
一封血陈就够让河套之议变味了。
宁玦若是今日真的死了。
嘶~严嵩不敢想。
疯子,都是疯子!
为了银子,连命都不要了!
命都不要了还怎么挣钱啊!
严嵩不理解。
严世蕃却有些不以为意的杵在原地。
“爹,您至于吗,不过就是一个七品言官。”
“你当真气死我不可吗?!赶紧去!”
严嵩的低吼声中都带了些许颤抖,严世蕃这才悻悻出宫离去。
缇骑四出,方才那醉汉也夺了一匹马径自扬长而去。
见到那醉汉上马逃命,马疯子好似已然将其生擒了一般。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马疯子便将那醉汉给堵进了一处死胡同中。
骑在马上的马疯子满脸杀气的冷笑道:“骑马?乃公十岁就会骑射了,你也算会骑马?”
直到被堵进墙角时,那醉汉都没弄明白马疯子究竟是怎么追上自己的。
不过他倒也不怎么冤,毕竟后世北方民间百姓更习惯将周尚文的这个随扈马疯子敬称为马王爷。
望着从远处奔驰而来的缇骑。
那醉汉身子一僵,而后口中鲜血直流身子向后一躺,在众目睽睽之下竟倒毙当场。
当陆炳带着缇卫赶来时,那醉汉已然成为了躺在地上的一具尸体。
对于大明这个农业帝国来说,人口就是唯一可以比肩土地的资源,人口加上土地便意味着财富。
但对于朝野上下的衮衮公卿来说。
人命,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值钱的东西,与猪狗牛羊无异。
当马芳在追凶时,滕祥也连滚带爬的跑进了奉天殿。
“皇爷,皇爷,宫外出事了。”
坐在龙椅上的嘉靖早已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朕不聋不瞎,能听见看见!宫外究竟何事?”
滕祥赶忙叩首道:“陛下,都察院宁玦本欲今日早朝再议河套,不料入宫之时,有刺客行刺。”
“宁秉宪血流如注,却仍疾呼先救河套。”
“刚烈至斯,古所未闻,国有诤臣,圣躬有德啊!”
原本天大的丧事,在滕祥的口中说出来,却好似一桩喜事一般。
嘉靖的面色却是一沉。
“滚!”
嘉靖再也没有看滕祥一眼,而意识到马屁拍到马蹄子上的滕祥也是一个头重重的叩在地上不敢在多说半个字。
滔天的怒火在嘉靖的胸中翻涌起来。
不是因为宁玦遇刺。
而是联想起詹荣的绝笔信,嘉靖察觉到自己可能犯了一个足以让大明社稷倾颓的错误。
“好啊,都要造反啦!”
“张佐,张佐!”
原本站在一旁张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去查,去抓,去杀!”
“一个都不留!”
张佐磕头若捣蒜一般。
“皇爷息怒,臣这便去,臣这便去!”
嘉靖好似丢了魂一般望着奉天殿外空荡荡的广场喃喃道:
“好一个三千年未有之变啊。”
承天门下,六部九卿疏散了聚在宫外的百官,而在宁玦身旁也紧紧的围上了一圈缇卫。
朱希忠不敢置信的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宁玦。
“宁贤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