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舍微睡不够,又不肯学他们那般吃烟吊精神,听了这话一转脸看着林小管事,眼圈红得有些吓人。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大跨步离去。
到了那小侧院里,一片乌烟瘴气,正月里还冷呢,一间间厢房都闭门烧着暖炭,只有小厮送了茶水进出,才得一丝干冷的空气渗进去,漏一缕丝竹弦乐声出来。
陈舍微看了一圈,径直朝惯常吃烟的房间走去。
房间门外守着个小厮,低着脑袋,下巴都快贴到脖子上了,瞥见人影朝这边来,他一抬脸,嫩生生的,面颊上是稚气,眼唇里却是脂粉气。
这两种本该泾渭分明的气质杂糅在一张面孔上,看得人心里很不舒服,陈舍微认得他,是陈舍稔近旁伺候的人。
见陈舍微这样气势汹汹的来,他更是有些无措,掩耳盗铃的一横身子,道“爷,我们爷在里头睡着呢。您还是去别间房里歇歇脚吧。”
“三哥怎么在吃烟的房间里睡了”陈舍微高声叫了起来,“昨夜就听见三哥有几声寒咳,在这间残了烟气的房间里歇息可不好,还是另腾换一间吧。”
话音刚落,就听见屋里传来一阵打闹声,那小厮也是一惊,陈舍微逮住空隙直接推门而入,就见小伙计歪在塌上,神情羞耻难当,既是厌恶,又是畏惧。
陈舍稔则被他推了开去,撞在了椅凳上,一拂袖更打碎了茶碗,满地狼藉。
他瘫在地上挣扎着要站起来,上衣倒是齐整,下身却掉了裤子,幸而襕袍够长,陈舍微可不想瞧见什么脏东西。
“为人子女热孝不可同房。”陈舍微一脚踏裂这屋里的污浊秽气,讥讽道“三哥倒是个善钻缝隙的,你的喜好我管不着,只别糟践到我的人身上来”
陈舍微一盏冷茶浇醒了吓懵的小伙计,示意他赶紧出去。
陈舍稔被搅了兴致不说,还被陈舍微指着鼻子骂,如何能肯
只是他恼羞成怒,还没呵斥出口,却见陈舍微竖起中指对他嘘了一声,轻声却尖利的道“龌龊丑事,莫叫莫嚷。于我无利,于你更无益处”
说完陈舍微再也不想看陈舍稔的丑态,快步走到院中,深吸了一口气,就听见了门窗轻轻扣上的声响零落响起。
窥伺原本可以做到悄无声息的,可因太多人同步动作,所以声音摞在了一块。
陈舍微冷笑连连,抬眼看去,回廊上行走的虽没有主子,却有不少替主子探问消息的耳目,如蚊蝇一样躲躲藏藏。
人人都知道,人人都习以为常,真是恶心
陈舍微管不了别人,他只做好自己。
在西边的一竖窗缝中,陈砚墨就见陈舍微立如松竹,怒目环视四周。
最后目光一盯,似乎发觉了他鬼鬼祟祟的窥视。
陈砚墨就觉心中一虚,这种逊陈舍微几分的感觉更叫他如百蚁噬心。
这种事情,又弄不出个孩子来落人口实,自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谁叫送烟的伙计清秀白净,若真不想,何不弄几个面孔粗丑的来,装腔作势
即便陈砚墨在心中如何诡辩,可是非对错从来分明,不然他也不会被陈舍微那一眼看得心虚了。
直到门扉一动,小厮提着热水进来,道“老爷醒了”
陈砚墨这才回过神来,点点头,接过热帕子揩了揩脸,道“方才听见外头有动静,出了什么事”
这小厮是他贴身伺候的,自然知无不言,压低了声音将事情说了一遍,又道“还好您是歇息了,不然这事儿落进眼睛里,瞧着也不舒坦呐。”
陈砚墨分明是瞧见陈舍稔的眼珠子直打转,这才借口困了避出来的,他却做作的一皱眉,道“老三这就有些过了。”
他年岁比陈舍稔小,却是不折不扣的长辈。
但有些东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权当做不知道便罢了。
陈舍微闹了一场,可大房却是静悄悄的,没人敢多质问他半句。
今日出殡,账房同烟卷铺子结银子,反倒翻了一番。
林管事来问陈舍微的意思时,正巧陈舍嗔手下的管事也来请他拿主意,两人一道站在外院阶上。
陈舍嗔耳朵里钻进这句问,不由得侧眸瞧了眼,就见陈舍微把个揩手的热帕子丢回去,冷声道“不说了吗,家里有白事,多给个红封是避凶驱邪的意思,那怎么好拂了我堂兄美意,收着吧”
倒是愈发有那盛气凌人的架势了。
陈舍嗔撇撇嘴,招招手叫管事的过来说话,眼瞧着陈舍微走出院门去了,才答“都给种上。”
管事犹豫片刻,道“包括夫人的嫁妆田吗”
“嗯,”陈舍嗔嗤了一声,道“不就是把烟叶晒干了揉碎了卷成卷吗以为谁家不会做呢你瞧着吧,今年不知道得冒出多少个烟卷铺子来呢他还敢挡着别人发财种,都种上,我往漳州卖去,若能搭上月港往外卖,银子就跟那涨潮的浪花一样,拦都拦不住喽”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